我原本以为,我高中都要过着不是流氓却被当作流氓的生活,从此只能伴着书本挥洒青春;别人是社团、爱情及汗水,我是泪水跟流在课本上的口水。
杰文说我这样很好,台清政的重责大任就交给我了,气得我往他的头直接巴下去外加一声干。
还好,因为我高二的班导师,这误会有了转机。
他是教历史的,在某一堂课他提到斗争,说很多的械斗是为了地盘、利益或人文等等很多因素,接着突然冒出一句话:「听说我们班有一个见识过江湖场面啊……」
我沉重快阖上的眼皮在那瞬间吓得突然睁开来,他又继续:「不过好像是很倒楣地被卷入……」
「我的妈呀,他好像是在说我!」我心想着,全身很不是自在。
「俊德,别再睡啦,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那天发生甚麽事。」老师说。
「呃……」不骗你,同时被几十双还不是很熟的眼睛盯着看真的会让人想钻个地洞躲进去。
在紧张与尴尬包围之下,我慢慢地把国中那年的荒唐事讲述出来,说到後面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老师,你怎麽知道这件事啊?」我问。
「嘿嘿,我认识你就读国中的主任,这件事情他有跟我讲过,我还知道你左手还被打断,最後送医院开刀。」
或许是了解到我并不是混黑道的恐怖人物,不会像电视演的那样突然掏出刀子狂怒砍人,我在班上的人际关系逐渐转好,开始有人愿意跟我聊天。
「唉,台大的机会没有罗。」中午吃饭的时候,杰文装作很遗憾地说。
「最好我上的了啦!」为了避免形象再次破灭,我刻意减少讲脏话的次数,希望让其他人认为我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连蚊子也不敢狠狠打死,只会让牠赶快投胎罢了。
「你不认真冲台大,也不来我们社玩玩,你的肝坏了吗?」
「这跟肝坏掉有甚麽关系?」
「你不知道吗,肝坏了人生是黑白的,所以我猜你肝坏了人生都黑白了。」
「天哪!」我抱着头,「这是沙小……朋友逻辑!」
「挖靠,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你想说沙小。」他把吃完的便当盒收起来,然後又邀请我一次,「来啦,来辩论社打嘴炮啦。」
「可是热音社好像比较容易受到欢迎耶。」
「听你唱歌我不如去死!」
「好喔,接下来我要为大家带来这首……」
「别啊!为了众生的生命安全你千万别开口唱啊!」他按住我的下巴,死也不让我开口。
「干、干甚麽,很痛啦!」我推开他,「那我加入热舞社好了,不用唱歌又能耍帅,魅力无限啊!」
「算了吧你,没帅气没魅力,你跳土风舞也没有人要看。」
「靠北……」
「喉!骂、脏、话,大哥您的形象……」
受不了杰文一直「鲁」,最後我还是去了辩论社,代价是他要请我吃晚餐。
不吃白不吃嘛。
经过几次口水战的洗礼,我大概了解到「辩论」并不是平常我们吐嘈那样巴拉巴拉的呛声,也不能讲超快又打断别人说话,更不能骂脏话像是「干他妈爽啦」、「干我屁事干我屁事干我屁事」这样跳针。
辩论之中程序要有申论、质询、答辩,一整个麻烦到不行。
「对於你提出的第二点,你不觉得跟你的立场相互矛盾吗?」对方提出质疑。
「不会啊。」杰文耸耸肩。
「等一下。」社长黄宏阳喊出暂停,「杰文,哪有人这样回应的啦,你根本没有解释就想跳过去喔!」
除了程序化的对答,辩论中还有一种增加气势的方法。
「那为什麽在最终,你会选择这种目前尚未合法的方式进行?」对方以近乎咆哮的口气质询我。
「靠北,你口水喷出来了啦!」我翻个白眼,感觉耳朵快聋了。
「不要讲脏话,还有这是甚麽回答……」社长哭笑不得的说。
用音量来增长自己的气势,不过看起来就像立法委员在吵架一样。
虽然在正式辩论很麻烦,不过在平常社团内倒是很轻松,大家聊聊天,吃东西,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左手淡淡的伤疤也被他们提起过,我也再次把国中那件事跟社团的人说一遍。
女生害怕得摀着脸,男生则是大喊着「好猛啊!」、「哇大哥神勇啊!」
男生跟女生果然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过了好一阵子的愉快日子,连段考快到了我都没感觉。
当老师说我们该准备考试时,我看一眼满满都是字的课本,再放眼看去班上的同学,不是呆滞的表情就是快睡着的脸。
「喂,你看伟祥,睡神的称号当之无愧啊。」坐在我後面的杰文说。
「嘘……别吵到大师兄修行睡梦罗汉拳。」我说。
「你们是在帮他想上课偷睡觉的藉口吧。」韵婕笑着说。
伟祥真的是睡神,别怀疑。
他可以站着睡。
他可以在十五秒内睡着。
他可以从早上睡到放学。
回到家还会睡吗?
「会啊,有的时候我回到家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我问过伟祥,他是这麽回答的。
你可能会认为单纯站着睡还不足以称作睡神,但他是抬头挺胸地睡,看起来就是直挺挺地站立在那里。
如果你觉得离睡神还差那麽一点,那拿着课本呢?
伟祥他可以站在座位旁边闭着眼睛睡觉,手上还捧着课本,一样抬头挺胸。
你说他干嘛站着睡,当然是被老师发现他上课在睡觉所以被罚站着上课啊!
「张伟祥,你站着也能睡!给我念第二段课文!」国文老师受不了了。
「噢……」伟祥清一清喉咙,「《中华民国宪法》是中华民国的根本法,拥有最高位阶的法律权力……」
然後下课他就被老师约谈了。
上国文课却拿公民课本,睡神真的是当之无愧啊!
~~~能睡成这样真的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