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花开,愁花落。
「你要知道,我爱你。」
「醨!你给我回来,你又不好好做完工作了!给我回来!」鬯愤怒地对他叫喊着。
「工作这麽无聊,谁忍得了啊,鬯,看你长的那麽俊美,没想到你那麽无趣啊,啧啧,花、雨我们走吧。」醨轻轻一笑,淡紫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散着,发间依稀看得到他那纯黑色的眸子。
「好的,醨大人。」那醨身旁的两个小童微笑着,异口同声地道,便随之离去了。
「醨!我发誓我绝对和你势不两立!」鬯愤恨地道。他何尝不想出去,好远离这些案牍劳形,明明就是天上众神之一却好生不得清闲,现在原是醨的工作全被其他神一股儿倒到他身上了,他能不气吗,再者根本没人斗得过醨,而且最弱势的他又被众神孤立着,大家当然都把罪推给他受,让鬯的怨恨在心底窜出了火。
醨是一名上品的神官,几乎无人能赢他,连命运也不得不低头一般,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从未有什麽压力,两个小侍童在身边,自己又有权有地位有力量,几乎无所不能了,所以他从未想向他人索取什麽,又或是许愿,不像其他人一般,有所信仰,充满希望。
因为他没有想要的,因为,他认为自己什麽都有了。
***
有谁,在祈祷着。
下了凡间後,神必须化作一般人的模样,这是一条不成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定,当然,醨也不例外。
点点萤光下,原本醨那淡紫的发色变成了墨黑,漆黑色的双瞳多带了点生气,而脸的轮廓只稍稍地变了一些,所以要是遇到认识的神,他们细看还是认得出来醨的。
脚掌着地,松软湿润的土在阳光下有着些许舒服的感觉。
「好久没来愁花谷了呢。」醨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的恬淡花香。
他内心的一些激烈郁闷彷佛全都一扫而空似的开始哼起了小调。
真好。
一直走,偌大的府邸在他绕过那一片树林後映入了他的眼中,「白府」,那是这栋宅邸上的牌子的字。
今天还是一样呢,没有声音,没有人,没有,人间该有的喧嚣。
他阖上了眼,静听。
要下雨了。
他帮自己变出了把伞,伞上绣着两朵鲜红的花,那花的名字叫愁花,据说,会开在这世间最需要忘掉或记得一切的人们面前。
走过了白府,环视了一下周遭,醨突然有些茫然,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从树与树之间的某处,轻轻一点,树枝让了道,成了一小径。
那是,一个他越是走下去,就越能感受到,一切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气味,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飘散着淡淡的清香酒味。
他听见了谁在祈祷着。
有谁需要着他。
是谁呢?
就在,不远处的前方。
「你是谁?」那少女警惕地看着他,用手拭了拭泪,那透赤的双眼中露出了一股淡淡地悲伤,白色的发被风吹乱了,看起来就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一样跪在湖边。
「我叫无宄。」醨对她微微一笑。
「为什麽你会知道这里?」
无宄微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需要我,所以我在。」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怕我吗?」那少女一脸悲伤的问。
「为什麽要怕?」他坐在了少女的身边,然後仰躺朝天。
「呵呵⋯⋯你是外地人吧哈哈⋯⋯你走吧,我是个被诅咒的流浪者,只会带给他人不幸而已。」她笑着。
「这我就不懂了,你被诅咒,跟他人有什麽关系?」他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後又随即闭上双眼,面露倦意「算了,和我无关,我有点困了,在我醒来之前,你可不准在我面前消失,知道吗?」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轻声地道。
「不行!我必须远离你!」少女想挣脱他的手,但却像被施了魔咒一般无法挣开。
「你会後悔的!」少女皱眉,大声的叫着。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离开了。
夜晚的风很凉,他感觉到了身旁的少女已然熟睡了,但他仍不想解开与她牵系着的咒语,尽管那少女为了挣脱而一直撕咬啃抓他那原本白皙的手,他无奈的微笑。
有多久了呢?他这麽想帮一个人,毕竟,她的愿望是多麽地残忍,对她自己。
“求求你,我想......远离所有的人。“
她这麽祈祷了,他听到了,他该帮她的,但他偏不。
“这真的是你要的吗?”他问她了,她的心说了“不。”
但她却一直说,想要离开。
你就......那麽想伤害自己吗?
醨望着她的脸,一脸索然的吻向她的额头,顷刻,少女的记忆都汹涌起来朝醨的印堂一入,两行清泪在醨的脸上滑下。愤怒的人群,年幼的双手沾满了艳红的血,明明她是无辜的,明明她只是个孩子!为什麽要这麽做!
“为什麽是我?“
“为什麽爱我的人及我爱的人都无法活着!“
她曾怨天尤人,她曾怨恨双亲,她曾怨恨自己,但她很清楚,尽管怨恨了这些,她并无法得到什麽,无法得到他人的谅解,无法得到他人的信任,无法换回任何人的命,只能,徒增伤悲罢了。
他心里很明白,她对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但她不了解的,诅咒在於她,让她遇上那些刚好命数快竭之人,让她刚好遇上劫数未了之人,那些不过是诅咒而牵起的缘,诅咒在她,不是在那些人,那些人的死非她之责,但,她却一直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悔恨,因此,他难过。
「绯,我无法带你离开所有人的。」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但我会补偿,补偿我无法帮你实现的愿望。」语毕,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睡脸,微笑,然後吻上她的唇,渐渐地渐渐地在空中化成了点点萤光,消散。
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