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次还敢不敢?」高高在上的女孩踩在另一个脏乱不堪、躺在地上的女生身上。
「不……不敢了。」地上的女孩名叫黄欣璇,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你要补偿我。」高高在上的女孩用着冷漠的眼神盯着欣璇,她名叫沈妮。接着她倒了一桶冰水在她身上,欣璇全身颤抖,疯狂的像是噎到的连咳,身上还有一些被冰块尖锐的角割出的伤口。没错,她故意将冰块做成那样。
接着就是水桶砸在沈妮头上,血缓缓从她那完美的斜刘海流出,流过那双她根本没资格拥有的美丽脸庞,我真希望那个水桶是砸在她那邪恶、丑陋至极的心脏上。
她尖叫。
我放下手中的水桶,狠狠地用着几近疯狂、如同桶中冰块一般尖锐的冰冷眼神盯着她看。
钟声响起,我从回忆里苏醒。眼泪积在眼角,我赶紧假装是刚睡醒打哈欠所致。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想起多年前那个曾经在我的生命中霸占一角的女孩,就算患有先天性爱滋病的她,依旧还是活泼开朗,但是,没错,都只是曾经。
她死了。就在那次霸凌之後得了感冒,然後病情加重变成肺炎,身体虚弱的她离开了。
她住院的那段期间,我每天都去探望她。在她心跳停止之前,我依旧持续跟昏睡的她说话。沈妮在她死後还是不觉得是她的错,因为她不知道欣璇患有爱滋病。我也不打算跟她说,因为这是欣璇所希望的。
在国文老师上课时,我依旧沉思在刚刚的思绪中,我很想知道黑眼女在讲什麽。
我转过头,盯着陈靖许久。他发现我在盯着他,转头看了看後面,又看了看我,确定我在看他,「你干嘛看着我?」
「你们刚刚在聊什麽?」
他的脸色黯沉下来,有点不屑地看着我。
我突然惊觉,我何必去插手呢?这又不是我该管的,如果她霸凌也要拿出确切的证据才对。「抱歉,不想讲可以不讲,我只是好奇她为什麽那麽激动。」接着我愣了愣,「话说……她叫什麽名字啊?」
「黑眼女。」他浅笑。
「你……」为什麽他会知道?我等着他开口责骂。
「你有一次在碎碎念,我不小心的。」他耸肩。
「对不起。」我低下头。
「没差,我同意,我有跟她说过了,那样伤眼睛又很难看。」
「那可以跟我说说你们在讨论甚麽吗?」我假装毫不在乎,将事实描述地清淡,「我或许能帮忙。」
他斜眼瞪了我一眼。「不了,你很多管闲事。」
我压抑心中的罪恶,微微垂下头,轻声地恩了一声便转过身假装自己其实很忙。该死,我才刚开学第一天就犯了很鸡婆的错了。我在心中咒骂。但是他为什麽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早上还好好的。
下午飞快的就过去了,我跟他从那时开始就没再讲过话。放学钟声一打,体育老师便广播有意愿参加羽球校队的人到中廊集合,我加快收拾的速度,抬起头却发现陈靖盯着我看。
「怎麽了?」我歪着头,「有东西要跟我借吗?」我想到他一整天似乎都没有抄笔记。
「没有。」他皱着眉,「在等你。」
我收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等我一下。」我一背起书包,他便走出教室,似乎後悔等我,我微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离开了视线,我才独自循着他的轨迹跟去。
但是一出教室,便一头撞上他那宽阔的肩膀,他身上那沉厚、带点潮湿的香味弥漫在我鼻尖,我第一次跟他以外的男生那麽接近,「要不要快一点?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报名了。」
「哦……恩好。」我揉揉发疼的鼻子,再次跟上他的身影。沉重的担忧在心中消失。他没有生气。
我们来到中廊,很多人挤在一起聊天、讨论,等体育老师。我看到班上的伟贸也在。我跟陈靖找了一处站好,不久就有一群男生靠近找他聊天,我尴尬地往旁边靠,但是他马上挡住我移动的那个方向。他是故意的吗?我只好有时看着远方的树,有时看着他们。默默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嘿!聊聊好吗?」陈靖那群人看像我这个方向,有的人好像现在才发现我站在这里。「你是理化小老师对吧?」洪伟贸拿着他的讲义。
那群人觉得没趣,转头便继续聊,陈靖倒是一直盯离去的我们。脸色非常的臭,好像我离开之前骂了他脏话然後赏他一个巴掌。
我们到後面一点的地方,人潮比较没有那麽多。「对不起,这样好像比较容易。」他将讲义收起来,「我是洪伟贸,你是不是参加过上一届的港都盃?」
我微愣,我不记得我有见过他。「恩,怎麽了?」
他笑开了。「记不记得你进三十二强的比赛?」
「恩,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我记得那场,她输之後一直哭。
「她是我妹。」
我吓一跳,「真的?」
「是的,她回到家一直跟我抱怨说他太早遇到你。」他开心的笑,「没想到我们会读同一间学校。而且还同班!」
「真是不可思议。」我笑着。
「是啊。而且你是屏东队伍,没想到来台北读书。」
「为了打球。」我微笑。
「加油。」他尾音一下,老师便抱着一堆资料走出来。
「我念到的同学站出来。」他站在讲台上大喊,声音回荡在中廊。念到我的、念到伟贸的,但是就是没有念到陈靖的。「以上这些是在国小有竞赛成绩的。剩下的人,除非你们自己有竞赛成绩是我不知道的,现在或明天拿过来,不然就是以上这些下去做甄选。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们这些有兴趣参加但是没有实力的人浪费。如果你们想要参加,请去参加社团,我们现在徵招的叫做校队。」他扫过剩下的人,「有吗?现在没有就明天自行拿给我。如果明天没有拿给我就视同放弃。」
这时陈靖举手了,他从书包拿出一叠引印的奖状,但是我没看清楚是哪些比赛的。老师看完後有点惊讶,跟他说了一些话,陈靖便站到老师的身後。从头到尾陈靖始终保持那张带点轻藐的表情。
接下来没有人再出来了,解散之後我们明天下午还要再一次集合,会公布考试规则,接着才是最後的选拔竞赛。
我希望我不要是第一轮被淘汰的。
我也希望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