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里,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幼稚园那时候的某天点心时间,记得吃的是烤布丁,那时候坐她隔壁位子的同学阿黛捧着布丁杯子,忽然做出了当下让她很傻眼的动作,那汤匙狠狠插入布丁中,然後一阵胡乱搅动,把好端端一颗漂亮布丁搅得混混碎碎的,然後唏哩呼噜一口灌下去——
对,她现在的头感觉就好像那杯搅得碎碎的布丁!
床上的人微微翻动了下,发出的嘤咛声惊醒了一旁椅子上闭眼浅寐的童伊瑞,眯着困顿的眼看看手表,上前把贴在她额上、脸颊的退热贴布换了新,量过耳温後,从床头柜取了水杯和退烧药。
「宣小静,吃药。」
问了三次,没有得到有效回应的童伊瑞伸手掰了掰她的口,在得到睡梦中仍坚决拒绝吃药的抵抗後忍不住挑了挑眉,果然还是要执行那个动作。
取过磨药器把小小的药锭磨成碎粉,用汤匙和水融开後,童伊瑞伸手捏住了她的鼻,等某个呼吸不顺的家伙终於忍耐不住开口换气时,逮着机会一汤匙给她灌下去——
即使闹着挣扎着不想吃药,却抵挡不住这略为粗暴的灌药动作,宣於静就算是昏睡里也免不了眼角含泪,嘟囔着沉入新的睡眠;伸指轻轻地揩去她微翘睫上挂的泪珠,可以温柔点他当然也想,但是不舒服的宣於静反抗力比醒着还严重,为了让她可以早点退烧、舒服一些,也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仍带着烧的两颊,像是刷着浅红色的白胖馒头,看她睡得不自觉嘟着嘴的模样,就像是每次的不甘愿,翘得可以吊上几斤猪肉,刚刚灌药时也喝过水的唇瓣润去了乾燥,泛着嫩嫩的粉。
这麽多看牙医的病患就你一个毛病最多!
她睡得安稳却闹得他整夜不敢熟睡,撑着定时给她留心各种状况,童伊瑞伸指轻戳了戳她贴着退热贴布的额,那模样跟贴布包装外袋的图案根本一个样,什麽时候偷代言的你……
嘀咕着,她忽然挥动手拍向他的,本来是挥开,又好像想到什麽,一把揪住那根指头。
就像是无意地,牵起手。
这有些突然的动作让童伊瑞眨了眨眼,发现到只是她睡迷糊的反射举动忍不住笑,但接下来他就有些笑不大出来了——
这烧得睡得意识不清的宣小静同学,从指头开始攻城掠地,一把就抱住了他半个手臂,还因为这忽然的动作扯得他一个重心不稳,险险跌到她身上。
睡觉都不安分吗?用空着的另只手撑住才没撞上,距离因为这样一口气拉近得可以交换呼吸,这姿势说实话很不舒服,但童伊瑞却没想要挣脱或移动半分。
大概是因为,这时候的宣於静,露出了整晚最平静甜美的睡颜吧!
心忍不住软了下来,就这样顺着给她充当抱枕,自己也这样撑着、看着……
渐渐涌上的倦意让童伊瑞靠着边闭眼休息的动作也渐渐睡沉,迷糊间是她动了或他动了,循着身体被对方的动作一点一点牵引着,他占据的位置从床边慢慢扩散,而她也不遑多让,从抱着手臂慢慢攀升——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入,薄薄地覆住床舖上相拥沉眠的身影,睡得极深、极熟,像幅舍不得破坏的、美好的画……
梦境在碎布丁的回圈中转了个弯,宣於静梦到了另一个某年的某天,社区的大家组了团去旅游,但是她就在要出发前没多久因为贪吃生日蛋糕结果引发肠胃炎,只能躺在被窝含泪看着大家去小熊的故乡——
让她很难过的是,大家玩的好开心,每个小朋友几乎都抱了只小熊回来,只有她没有……
「好可怜喔,那里好多小熊,真的很可爱,可是你都看不到好可惜……」那时候告诉她这个消息的童伊瑞手上就抱着一只几乎快跟他一样高的泰迪熊,坐在床边看着她。
因为爸妈要去补班,他自告奋勇来照顾她。
才怪才怪才怪!明明就是来炫耀的好不好!
宣於静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瞪着他和那只棕色毛茸茸的熊,瞪得眼睛都红了,棉被一掀盖住自己的脑袋闷头装睡,装着装着,怎麽就真的睡着了她也不知道,迷迷糊糊醒来,童伊瑞已经不在旁边,原本坐着的椅子上却放着他抱来的那只大泰迪熊,歪着身子偏着脑袋好像在看她。
它的毛看起来好好摸喔……一看到它就有的念头在这个时候涌上,就算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宣於静还是左右张望了好久,就像在怕某人下一秒会蹦出来一样,确定了後才小心地伸手,摸上那想了很久的绒毛——
真的好舒服喔……手触到的柔软让宣於静扬起了笑容,胆子大了一点,拖着大熊的脚,拉呀拉的把它拖上床舖,做了第二件她也想了很久的事。
一把抱住它,蹭呀蹭的。
她本来想是童伊瑞忘记带走的,可是接下来他都没来拿回过,渐渐,宣於静就把这只大泰迪熊当成了自己的,睡觉时总习惯要抱着它蹭几下才行……
唔,不过搬家的时候行李装不下,又怕爸妈笑她要独立还要带着熊娃娃所以就把它留在家了,害她好一阵子睡不好的说——
不过现在这个好像也不错,虽然有点硬,没有毛茸茸的……
等等,她什麽时候买抱枕了?
皱皱眉,宣於静睁开了还很困的眼,努力的找焦距,眨呀眨的,终於慢慢看清了自己眼前的画面。
「啊——」
任何一个美好的、爱困的早晨里,听到如此煞风景的声响,例如闹钟、例如电话,又例如惨叫声,正常人都会有个下意识反应,童伊瑞也没有例外。
所以,他伸手作出了面对闹钟、手机、惨叫声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按下去。
「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