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现场正闪烁着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还有守候在外围的媒体，并着低回的哭泣声和刺鼻的汽油味，以及黑色柏油路上那一大滩显眼的腥红，这一切都刺激着人类情绪的本能之一──恐惧。
即使是站在人行道上的叶陆佳，也深深的感受到那股浓浓的慌恐缠绕着自己，压迫着自己的心脏和腹部，迫使他别过脸去。
叶陆佳双手抓着绿色短版外套的下缘，紧紧的，感觉连指甲都刺进了掌心里。
好可怕。
陈路安从同僚那里要来了手套戴上，一边询问：「怎麽发生的？」
同僚不屑的瞥了眼已经封锁起来的路上，坐在地上的一名男子，指了指他低声的回答：「酒後上路，自以为是车神，在路上见缝就钻还蛇行，後面的车吓到了煞不住，第一辆煞不住，第二辆也不行更不要说第三辆，行进中车速都五十几六十的，当然撞一起。那种人渣，没撞死，罚金缴一缴关一关，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哼。」
另一名同僚说：「这种人齁，枉顾人家性命啦，但又不可能判死刑，要赔人家大概又哭穷。阿路你知道他开什麽车吗？他开奥迪啊！穷？我抢银行都抢不到他一半财产。而且这个人不配合，刚刚弟兄们轮流去问话，不是啥都不说就是装笑维，卢了十几分钟，大家都气到高血压了。」
拍拍同僚的背，陈路安说：「我去问。」言讫，他面无表情的走向坐在地上的奥迪车主。
那个奥迪车主看见又有人走来，先是皱了下眉表示嫌恶，随後又放空目光装出呆滞的样子。
陈路安板着脸走来，二话不说就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干什麽！」
「你不要坐在地上，我们站着好好说话。」陈路安紧抓着男人。男人脚步虚浮站不稳，陈路安站得直挺挺的，就算没穿制服，气势也强。
「嗝，你、你是警察吗？」男人的眼光里有轻蔑。
「是。」
「太年轻了，」男人突然伸手拍了拍陈路安的脸颊，挂在嘴角上的尽是轻忽，「就算要问话，也轮不到你这种菜鸟。」
陈路安不为所动，「名字，证件。」
「拎北不跟小朋友讲话啦！」
「不配合就是妨碍公务，我可以逮捕你。」陈路安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男人冷哼了一声，手在上衣的部份摸着，摸到了外套里。「小子，嗝，我告诉你啦，我可是认识很多议员和民代的喔？」
又来。陈路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浮出虚假的笑容：「是喔，哪几位？」
男人很轻佻的戳了戳陈路安的胸口，「林议员啊、余议员啊，光讲这些你就怕了齁？你们警察喔，哼，找议员民代关说一下，就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了，这时後『倡邱』不是『倡邱』啦。」
陈路安还是笑笑的，「林议员余议员喔，好，我会记得。」然後真的来关说的话就爆料给媒体，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影响，但就是要爆！「还是麻烦啦，名字和证件。」
男人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掏出了菸，点火。
陈路安手快，抢过了打火机收进胸前的口袋里，忽略男人的瞪视。
「不要抽啦，对身体不好又要罚一万，得不偿失。」
男人的耐心到了极限，他推了陈路安一把，大吼：「你管不到我菸！也不看看你刚刚听到议员的名字是什麽哈巴狗的恶心模样！」
陈路安耐心磨光的速度比其他人快上许多，目光一下子冷了起来。他把右脚卡进毫无妨的男人两腿之间，一绊一拽，把人摔了出去。
活该！陈路安内心只有这两个字。
男人爬起来的速度比尘路安想像中快得多。男人火冒三丈的回过身大骂：「你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警察也赶摔我！」
陈路安哼了一声，脸上表情摆明了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什麽议员民代不怕施压也不怕告。
「拎母咧！」男人作势挥拳，陈路安也拉了架式。
一道纤瘦的人影闪进两个人之间，男人吓了跳往後退了几步。
是叶陆佳。
「路安不可以！」他抓着陈路安双手的手腕，仰着头看着对方，「如果又......」如果又发生被记警告那种事、那种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事......
看着紧张的快哭出来的叶陆佳，陈路安原本握成拳的手不知不觉得松开，本来无表情的脸也松动了。
破绽就出现在这一刻。
男人使尽全力撞了过来。
「啊！」
「乾──」
脚下的汽油很滑。
男人捡起掉落出来的打火机，狞笑着往几乎快变废铁的车群里扔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