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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变得好模糊了。
蓝染之役,雏森受到犽翁的一击重创後,所幸由吉良的医疗技术救治,暂时得以稳定伤势且性命无危。却因为负伤在身,她丧失了作战力量,暂且平躺歇息於冰冷的地面,仅能用模糊的视线,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蓝染,与众队长们一触即发的对质与搏斗。
而那已经是强大到很陌生的灵压了。可能是因为融合了崩玉,也可能是已全然释放再无所保留了--她悄悄在心里感叹着。
自己是一定会前来加入战斗的,这点无庸置疑。不过关於心态上的调适,她也不是很有把握掌控,关於自己是否真已看清死心了,她旁徨不定。或许此趟执意的重点是想再见昔日崇拜不已的队长一面,也或许是想再亲眼确认所谓的背叛屍魂界究竟是不是造假,因为毕竟,除了难以置信那人竟然狠心刺穿了自己之外,其他所有在屍魂界引起叛变躁动的事蹟都是听由别人转述的。可能就是为了眼见为凭才紧抓着这样细微的漏洞,残存着一丝希望。
高空中除了战火纷飞的刀剑铿锵声刺耳,还有各处不时的爆响导致地面连着骤震,也由於距离太远,所以他们对谈的话语传入耳中时仅是形成断断续续且孱弱不清的。
但却唯有个突兀的症结点,是在模糊之间彷佛因音量特别激昂,才得以强行闯入听觉的熟悉嗓音、明显极为愤怒的声音。
那声源的内容是,只要能除掉蓝染,即使自己失去了队长这头衔也无所谓。
雏森听闻紧皱了下眉头,默默惊叹着:真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呢。
记忆中的他对於队长之职,说有多执着就有多执着。
雏森记得在他刚入灵术院时,曾询问过他目标何在,他那时看似充满自信地说着,我也会成为队长的。她当下惊呼之余却也没有泼他冷水,只是咯咯笑着说,要是那样就好了,那我以後岂不就有你当靠山了!
也记得他起初晋升为十番队队长时,自己明明是很高兴在为他祝贺才嘻闹着的,他却只是趾高气昂地强调她该改口为日番谷队长了。
再後来,这样的强调几乎都成为了他每次见到她的开场白。而他也确实很尽责於队长一职,从未忙里偷闲过,总是让公务在身的理由,回绝着对於空闲期间,总想邀他去参加关於蓝染率领举办各项休闲活动的自己……
雏森回想着这些破碎的片段,却也在同时间忽然眼一黑昏厥了过去,不明所以地。
待她感受到胸口顿时袭上一记猛烈的痛楚,才令她恍然惊醒,也在同个瞬间恢复了所有的感官及意识。身後灵压的来源再熟悉不过,从胸口蔓延的寒气更甚,只是那灵压间的浮动忽然过於剧烈到异常。
她被冰轮丸刺穿了胸口,全身承载了欲将爆裂的刺骨寒气,而日番谷自无从突破的愤怒转为懊悔不已的痛苦,这些情感讯息都在一瞬间藉由着刀身清晰传达至她体内,同时也加深了某样并非於身体上的痛楚。
她还来不及反应那样无形的痛是什麽,还无法从分不清对错的惊愕中脱离,最後却是因为他失控的咆啸,让她醒悟於某些无法挽回的忽略,拖着她往返了记忆的片段。
虽然在那瞬间,她已疼痛到失去意识,而无法继续道出完整的一句疑问了。
之後,待在十二番队疗伤的日子不知有多长。
在那段期间,雏森睡了太久,醒了又昏,昏了再醒,反反覆覆的混乱着认知,彷佛快分不清昼夜时日、分不清身处在哪个时空了。
她有时会觉得不仅心灵,连身体都快撑不下去了。记忆变得很模糊,却很深刻。
也总会在某些梦境里听到有人在呼唤着自己,那或许是隐隐错觉,但却是重新坚强的起源。
最终雏森有幸还是脱离了险期,恢复了意识,以致便立即移转至较具有人情味的四番队静养。
她完全清醒之後,起先确认的是屍魂界是否已恢复平静、是否战胜了敌人、有没有人在此战中牺牲、大家的伤势如何……勇音对此,仅带着淡淡的笑容要她别担心这些,好好静养才是她现正最重要的任务。
一成不变的日子很空洞,待在病房的日子。
她睡去,梦见那日日番谷错愕的表情竟与之前自己与他拔刀相向时不禁雷同。
她醒来,偶尔会询问守在他身旁的五番队队员,今日可有谁来看过自己?
胸口的伤痕还存在着,有时会觉得那处像是个被填补的断层,满塞着的则尽是些刻骨铭心的悲伤。
「十番队,他们最近还忙着吗?」
她在又隔了一段时间後,终於忍不住问着前来检查自己恢复状况的勇音。
「啊?十番队昨日才出发到现世勘查呢……雏森,你想找日番谷队长?」
「嗯……不过,其实也没什麽事。」
虽然在静养期间,沉睡总是比清醒的时段来得长,但数次从病榻上醒来,想寻个谈话的对象时,只可惜他们各个若不是在执行公务,在闭关修练,还有就是不在屍魂界。
她有时会觉得失落,毕竟她已失去最为重要的目标了,若也失去了齐步向前的同伴,那她必定会寂寞到谷底的。
不过,床边柜上的花束却总有人帮忙更替着,每次待它快要枯萎之前,一觉醒来,竟会发现它又重新绽放着了。
这点是她在四番队时,唯一感到心悦的细微变动。
某天雏森一觉睡醒,睁开眼望向洁白一片的视野时,却发现似乎是过於朦胧不清了,才导致晨日的光线更加灼眼。於是顿了数秒,待大脑恢复知觉後,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是泪流满面。
可能是因为梦到以前了吧。这次的记忆不再模糊,而是反而历历在目般生动到令她发疼。
经由回忆与心悸上的连贯,她才终於归纳出,究竟是什麽这般堵塞在胸前痛苦着了。
有点想见回忆里的那个人,有点怀念什麽都没能拥有的时候。
有些话想跟他说,可能也还有好多疑问想问他--
想问他,为什麽会这麽恨蓝染队长?
想问他,为什麽蓝染队长要这样对我们……让我伤你,又让你伤我?
她突然想起那一刻因为血液积塞在喉咙间,而无法完整说出的疑问。
但却也同时感叹,此时无论再问任何关於蓝染的什麽,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从脱离了童稚儿时之後,便彷佛失去了自然而然谈心的机会;失去了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战的理由;也失去了因选择而後悔的停步迂回。即便是迷失方向,即便是恐惧挺身战斗,也要被现实硬推向前面对,丝毫没有回头的余地。
或许是成长才造成了这样的无奈空隙吧,也或许他并不会像自己这般时而後悔着。
她觉得若是被深信之人给伤害了,或许还有原谅的机会。
但最终连带牵连的已不只是自己,居然包括所有重要的人都一并被邪恶的阴谋和无情的斩杀所侵蚀伤害,甚至让日番谷与自己拔刀相向,一次又一次,她终究是心寒到忍受不了了,已无法再拾起什麽理由,数度站在蓝染的立场洗白了。她的理想竟亲自粉碎了她的深信不疑。
她曾想过,对於自己完全信任之人,即便那不是正义的一方,她也愿意视若无睹,甚至是义无反顾地尾随着吧。
曾经她认为自己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为了自己最为崇拜的人,或是为了自己相伴甚久的人,不计一切代价、固执任意妄为、甚至是与道德相斥,向世界为敌。
但她知道自己错了。
当事实亲临於眼前崭露时,并不如她所假设的那样能够轻易达成。
她无法为了旧识便抛弃伸张正义或是报仇雪恨的心,无法为了只字片语就当真拿出全力应战,她是会矛盾的,她太过於矛盾了,痛苦之下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任由自己的双手破坏曾经深信的羁绊。
她更无法为了那人抛弃了自己的正义,无法为了那人割舍了自己关切的夥伴,更甚无法任由那人数度伤害着重要的朋友。
她想,这也是到达了自己坚持信任的最後底线了。
纵使她仅仅只是忘不掉,那道曾经指引希望的道路,那曾包覆她的温柔。那人确实给了她温暖,这点她并不想全盘否认。
若不是因为遇到了那人的出手相救,或许她已不存在这世上,更哪来有机会与同期的夥伴们赴汤蹈火,一起为理想、为屍魂界努力;若不是因为拚了命的崇拜那人,她也无法既顺利又快速地攀升到副队长这位置,也无法因而结识了同舟共济的高层干部们,并同时拥有互相扶持、凡事共享、不分你我的珍贵友谊。
她并不想完全抹拭那人存在的痕迹,但也不想让那样的存在形成无法跨越的深回漩涡。
只是她重情重义,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以礼相待过,在心里都会为其缘份保留着一席之地。
其实也无论是对谁,她都从未认真打从心底厌恶过,这可能是与身俱来的个性使然。
那样突如其来的有感而发、郁郁寡欢,都是很之前的事了。
她在平子重新率领起五番队後,也随之回归了岗位。
而从她离开了四番队的病床之後,究竟是在哪天才终於见着了他,最後和他的矛盾是不是解开了,谈话间是不是不再拘谨而是自然一些了呢?她记不清了。
这可能是理想与现实同时盘旋碰撞後,所产生记忆摩擦的疏忽错乱吧。
想想曾经,为了厘不清的事态、混乱无解的字里行间便朝他拔刀相向;还为了渺小的冀望、在难得照面的时刻,不假思索地便请求他拯救蓝染……
似乎总是一昧地希望在他身上得到些帮助,却丝毫没体会过他的心情。
到底什麽时候自己却变成了这样懦弱的人了呢?
从前,曾经,奶奶和小狮郎明明也是靠她保护着照顾着的啊。
明明,她ㄧ开始的初衷就是保护好他们的啊,不知是什麽原因让她都逐渐淡忘了那样的记忆,也一直没机会重新寻回。
找回自己,是她现在所面临的难题,虽然觉得惭愧,但是相信自己牙一咬就可以撑过去了,就像之前为了坚定的目标一样……只要看得清前方道路,她就可以继续前进,她没有忘记,还有许多夥伴同时也会鼓励着自己、会相伴着自己,她并不是孑然一身的。
只是,仍然带了点失落,隐约的,可能是因为她终於明白了他的心意了吧。
他常埋头修练、常来回现世执务,似乎十分拼命着。
而她也不间断勤奋,朝着适应新队长的步调持续迈进。
正当她在想,或许他们会这样错过了吧。
曾经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可能会变成只能颔首示意的同僚了;可能会变成无话可谈的朋友了;也可能会变成无法面对彼此的陌生人了。
她发觉自己领悟得太晚,而他也终究不会在原地等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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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的忙碌,很容易将感触刷淡。听过人家常说藉酒消愁,而这段日子雏森是因碌解虑了吧。
她才垂头丧气个没几日,一天傍晚,日番谷便突然出现於自己面前了。
这是个真正的碰头,不如平常的擦肩而过、远远遥望、刻意回避,所有的迟疑臆测在见到他的瞬间,便顿时幻化为无以具名的欣慰。
可能起因,是他碧眸中的闪动--恍若完成了什麽重大的期许,带着坚定的眼波。
她见他止不住喘息,好像刚从很远的地方奔驰过来。
她发现他未穿着队长羽织,而死霸装的袖口还遭摩擦破损,甚至在面容上有着痕痕擦伤……
她突然心疼这样的他,不知他是因为勤於修练还是因为数行任务才导致受伤;不知他是为何背负了这麽多责任到遍体麟伤也不愿弃刀。
突然对目前的自己感到惭愧,好像再也不如以前一样至少还可轮流家务,而是反而沦为弱小的一方,并无法替他分担什麽。
她率先快步到离他咫尺的距离,垂首握起他已生厚茧的手掌,望着望着,鼻头一酸,眼眶也漫上一层薄雾。她感叹着自己似乎无法说忘就忘,说舍就舍,面对这麽个熟悉的人。
「你真的很拼命呢……你明明不是因为队长这头衔的,为什麽?都受伤了还不停呢?为什麽……」
她明明已清楚了他的心意,却踌躇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回覆。她甚至还分岔烦恼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剪短发的原因,不敢抬首。
这时,却听到他以沉稳的嗓音说着--
「不为什麽……雏森,我一定会保护你。」
FIN.
後记:
可能是回顾了之前写的片段突然发现好像有断层!?这才连忙补上了个不知所以然的产物。
其实这篇的重点在於想揣测雏森当时未说完的话,问日番谷的『为什麽』是以怎样的心态,又是何意思。还有被冰轮丸刺伤後,想必日番谷的心意也传达於她了,就是所谓的人剑合一(?)这种概念。
所以剧情实在没什麽内容可言,我汗颜。
啊,不过却刚好可以充当情人节贺文吧哈哈哈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