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戎狄行,不行 — 記三

正文 戎狄行,不行 — 記三

仲鞅从来没想过,自己是成也易容,败也易容。

假扮成出嫁女,本是用来迷惑追兵,却不想最终,是连本无相干之人也被他吸引而来。

还未出事前,他便听说过乌氏一带不太平静,有不少少女是莫名让乌氏的劫商部队掳了去,虽说多是平安归来,还是压不住渐起的流言。

──乌氏人近日无故抢夺少女,正是为了给他们大王为妻。

这任乌氏王年岁不高,也是前些年才从他的父亲手上接过首领位置,故而大夥对他的认识实在不多。

除了这任大王生来神力,当年不过十三岁稚龄即击倒部落第一高手外。

剩余最多的传言,就是在他上位後竟一反前几任大王的脾性,一点不沾美色,只专心致力於部落外政。

部落从来以武为尊,还在少年便成为第一勇士的乌氏王,自然是部落上下一致崇拜的存在,在他们瞧来,勇士左拥右抱很是正常。

哪里会想到,大王是连寻常的宴会都不曾让女子近身,这才让乌氏人开始担忧起来……可不会是部落里的女子,大王都看不上?

部落里此类言论与日俱增,乌氏人们眼见不对,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後,是愈发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某日乌氏人们瞒着乌氏王,私下表决通过後,便抄起武器,大夥招呼一声,就开始聚众在外抢夺貌美女子,好献与他们疑似眼光太高的大王。

乌氏人们这般动静,一时之间是造就了邻近乌氏,且有良家女的家族都紧张起来,千盼万盼着这位乌氏王能早些定下妻子,好还他们宁静的生活。

从前仲鞅还把这些乌氏王的风流趣事,当作打发时间的谈资,与门客说来乐呵乐呵。

可而今真正遇上,他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尤其他还是被抢的那个。

乌氏人显然对他们早有观察,完全没被他们表现出的软弱形象欺骗,在门客们翻出武器时一点慌乱都没表露出来,反倒是越战越勇,神色更多添上几分疯狂。

相较起门客对上他们的略有窘迫,乌氏人也许是抢习惯了,也或者是有备而来,竟是在送嫁队伍齐齐迎上队伍前突来的乌氏人时,又派出一支潜伏的队伍从队伍尾端杀入。

首尾夹击,防护网一旦出现漏洞,要攻下便不再是难事。

仲鞅的家族也曾风光,身为家族寄予厚望的长子,他是自幼开始出入都由武师护卫,如此细腻防护也造成他於武道之上并无过多琢磨,甚至还因为体弱的缘故,动作较普通男子稍慢些许。

也因此在乌氏人一把将他从马车上扯下时,大病未癒的他几是没有反抗能力,还脚步不稳的颠簸几下。

这幕落在乌氏人眼中,更加深了他手无搏鸡之力,正是柔弱女子的形象。

乌氏这方毕竟人多势众,就是门客们极力反抗,还是挽回不了被劫持的下场。

「大哥,咱这趟可真是丰收呀。」笑咧开嘴,把仲鞅一群人捆着拖在身後,其中一个乌氏青年满脸喜庆的说。

闻言,仲鞅深锁的眉头才有了些微的舒展,这会他还真是庆幸,从前为了替晋王与来使翻译,他曾师息过戎狄人的语言,不致精通却至少对答无碍。

乌氏青年无意间说的话,是让他找着了一线生机。

既然乌氏人的目标是金银财宝,只消他好好谈条件,舍得下财宝,要让他们将自己这行人放离的可能性并非没有。

可不待仲鞅有交涉的动作,乌氏青年的话便给狠狠反驳,生生浇熄了以财宝换人的任何机会。

「那些金银财宝倒还好。」

显然是这群乌氏人中的领队,满脸胡须的壮实男子,目光不过轻轻扫了眼後头堆成小山的金银器皿,随後就把视线顿在整个人被束缚,甚至是嘴里也塞了布巾的仲鞅身上,眼眸中隐含期盼。

「我们部落不缺那些……唯一缺的,就是大王的女人。」

部落里的爽朗女子大王瞧不上眼,他们只得把主意打到了戎狄之外,听闻远比草原女子温顺体贴的女人身上,没准他们大王还就真吃这口。

仲鞅一群人怕是怎麽也想不到,乌氏人们今儿个才刚出来寻找目标,他们这支送嫁队伍,就主动撞进乌氏的势力范围内。

可不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主动上门来给抓的?

况且,对於观察出这支送嫁队伍里人人会武之事,乌氏人也并不怎麽意外,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放弃抓仲鞅这假女人。

毕竟近日他们抓女人的动作着实多了些,导致眼下多的是大家族嫁女儿还请来武师护卫,就怕女儿嫁到一半就被扛进乌氏王的帐子里。

如此一来,要在乌氏周围找到没武师的送嫁队伍,反倒才要让他们怀疑。

又何况,经过争抢得来的,对他们来说才更显珍贵。

壮实男子眯起眼,能让这麽多高手保护的女子,定然是顶好的大家闺秀,品貌才艺样样拔尖,他就不信这回大王还是不满意,让他们把人放回去!

忽略掉仲鞅下马车後,意外显高,且在衣衫掩饰下依旧略显宽大的身形,中年男子瞄了眼仲鞅露出的净白肌肤,忍不住暗暗点头。

虽然个头是大了些,但至少有这看来娇生惯养出来的细腻肌肤,与部落女子迥然不同的文雅气质,可就够吸人眼球了。

又再说,草原上比仲鞅看来壮实的女子还真不是没有,中年男子左右一思量,当即拍板定案。

「得!这趟咱也不贪多,大王带人去部落边缘巡视,听说今日就要回来……这时机可不正好。」

壮实男子扬起嗓子,对着众小弟一通喊完,仲鞅一行还满脸懵懂,乌氏人们便先诡异的窃笑起来。

没人替仲鞅一行多做解释,乌氏人只是在这话後加紧脚步,赶着他们急往部落而去。

起先见他们笑完就再无作为,仲鞅还不把这段插曲当一回事。

楞是直至夜晚,他被中年男子单独从俘虏堆中拉出,给送到一顶被特别布置过的帐子里,才终於反应过来。

──这回他还真把自己给坑了。

此刻是再想装傻也不成,帐子里贴着的大大喜字,以及边缘裹上的红布条,让他根本没有误会的余地。

莫怪那群乌氏人那时在说到大王今晚回来时,会笑得那样不对劲,原来是算计着要在乌氏王回来时,把自己嫁给他!

垂眸看向自己的一身华服,仲鞅脸色极为复杂,连嫁衣都已经穿搭妥当,也难怪那些乌氏人会急着把他嫁出去。

被粗手粗脚扔上铺着兽类毛皮的大床上,乌氏人在仲鞅冷凝的盯视下,兀自调笑他一番後,就留下他独自一人在帐内,自个忙赶去参加替乌氏王举办的接风宴去了。

望着乌氏人的背影,仲鞅并不急着在第一瞬间脱逃,而是选择迅速调整好情绪,放轻呼吸,反覆确认将他带来这的乌氏人脚步声远离,才好一番费劲吐掉嘴里的布,开始检视起自己的状况。

似乎是怕他脱逃,乌氏人将他的双手扭到背後,与双脚各自并拢綑绑,又将他整个人搁在柔软的布堆里,让他左扭右拐也没找着支力点,好让自己能撑起身子坐起。

就是鼓足劲,试图仅凭腰力挺起身子,仲鞅也会因为身下的毛皮随着他的动作深深凹陷,分卸掉他的力量,在下一刹那摔回布堆而功亏一篑。

万分不愿这样莫名其妙成为大王夫人,仲鞅一咬牙,索性直接用起蛮力,把绑着绳子的手腕挪到床柱棱角间,死命地开始摩擦扭动起打成死结的绳索。

前头热闹的宴会持续良久,给了仲鞅一个虽解不开结,却足以扯松绳索的缓冲时间。

注意到绳索的缝隙渐大,仲鞅眼底快速窜过喜色,可还来不及蔓延到整张脸,下一瞬他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正缓缓向着他所在的位置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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