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送来的凉风呼呼吹着；朦胧间的翻身，在眼睛接触到一小点刺眼却温暖的光线後睁开。
早上了……吗？嘟着嘴抓起手机确认时间，七点半。
第一堂课是九点，还可以再睡一下。
我转过身，原本预计会捞到结实身体的左手扑了空；不见了？浴室灯没开，这间套房小到我眼睛晃一圈就能看遍每个角落。
整间房只有我在——昨晚的温暖跟依偎就像一场梦。
除了那搁在角落的红色吉他，大概只有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以及刺在脖子上的胡渣触感，证明他昨天真的待在这里过夜了。
满足，却又空虚的心情。
真是矛盾！都已经交往了还患得患失……我决定就此起床，洗脸刷牙完毕之後晃回书桌，早餐店特有的一小角粉红色塑胶袋搁在笔记堆里。
三明治跟豆浆。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里面还塞了张写得很草的小纸条。
我瞄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上头只有三个字：「记得吃」；啊你把东西放在这麽隐密的地方，万一我没看到该怎麽办啦？
如果我说我们交往之後过的第一夜，最有印象的居然是这袋早餐，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啊？
不过，空虚的心情立刻被这三个字填满了，我插入吸管，啜了口豆浆……很甜！
那是甜在心里的滋味。
＊
「欸！晓甯晓甯！」叫我的是在班上跟我感情最好的同学，柯谊亭。「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麽？」
下了课，我们正打算去吃一家很受学生欢迎、新开的日式拉面，谊亭这麽急切地叫我会是什麽大事？
「人面鱼（Seaman）今天会在工馆大楼的一楼大厅来个快闪演唱啊！」
我停住脚步，「哦！是哦？」我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可是还是很难掩住上扬的嘴角。
「你怎麽这麽淡定？人面鱼耶！」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不迷他们。」
谊亭拉着我的手越过前面的两个男生；中午时间，旁边的商店街全都挤满排队等吃饭的学生，这两个人这麽悠哉啊？
「那你早就知道喽？」她瞪大眼睛，而我只是神秘笑笑。
人面鱼是我们学校学生自组的乐团，听说团名是取自一款游戏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正在迅速窜红，不仅在北市一家很有名的Pub驻唱过，甚至还受邀参加了职业男篮联赛的中场表演，听说就连节目通告都来了，现在不仅仅是学校里的粉丝，就连校外的人都会来看他们表演！
他们是我早就注意很久的乐团了……不为什麽，因为我跟其中一人认识已久，从大一就开始断断续续的接触；他们的奋斗过程全纪录，我都看在眼里。
「哈哈，可以这麽说！」
「笑得好诡异！」
呿！你又看出来了？我没回话，只是努力向前挤，装做一副很想赶快吃午餐的饿鬼模样。
还好来得早！拉面店剩最後两个座位，我们面对面而坐，很快点单之後继续方才的话题。「那，你会去吗？」
我嘟着嘴，这还用问？「当然啊！」
「那我们一起去！听说Saya学姊回归了，那个宛如彩虹般轻柔的嗓音，根本迷死人……身为团长的Jack学长终於可以专心打鼓了，还有键盘手……」
瞧她如数家珍的样子！我不插话，任由她去讲。
「啊！是说，还是副主唱兼吉他手的阿骏最帅了啦，是你最喜欢的对吧？」
我挑眉，「你就不喜欢？」
「他当然是帅，只是相较之下，我还是比较欣赏Jack学长的温和微笑……晓甯！」
她大叫一声，让正准备打开手机的我吓了一跳！「你干嘛？」
还好面还没来，不然肯定会被这迷糊蛋打翻！
「你的项链……」谊亭活像盯上猎物的老虎，食指越过桌面来勾，「很漂亮耶！红色吉他啊？我怎麽没看过？」
终於发现了！我今天戴着的项链坠子是一把金属制的红色吉他，「你当然没看过，我昨天才拿到的。」
「怎麽有这麽精致的项链？谁给的？」
即便身旁人这麽多，谊亭就算嗓门大声了点也不会引来特别的关注，我还是因为她的兴奋语调而感到有点小害羞。
我咬唇，心里甜滋滋。「就，男朋友啊……」
她瞪大眼睛，「你什麽时候交了男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我们刚刚才交往，你当然不知道！」
「吼！那也一定认识一段时间了吧？说！到底是谁？」
「你干嘛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啊……面来了啦！」我指着服务生支开她的注意。
「豚骨……对，这边！」面才刚放下，她又连忙问：「到底是谁啦？」
「一个吉他社的男生，你不认识啦……」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吉他社？那边帅哥这麽多，你居然能把得到吉他社的，真有你的！下次也介绍一个给我认识……」
我的蔬菜拉面就在她边吃边讲的时候上桌；听见要求的我只是磨了磨自己的筷子，凉凉的回答：「再说啦！吃饭！」
＊＊＊
人面鱼的快闪演唱只有短短五分钟，但已经让围绕他们的近百名歌迷如痴如醉；唱完之後他们无视大群学生粉丝追逐，飞快地跳上早在门口预备妥当的休旅车；我目送着他们离去，不自觉抓紧脖子上的项链。
谊亭为了追星被埋在人群里，我没跟出去——就算真的追到车子屁股也什麽都看不到。我躲进最近的一间空教室，拿出手机发现几秒前才收到最新讯息！
滑开萤幕时我心跳加快，因为传来讯息的聊天群组的发言人昵称是——Saya，也就方才用宛如彩虹般多变轻飘的嗓音吸引大批歌迷的乐团女主唱。
Saya：『小小我刚刚看到你喽！』
「小小」是我在群组里的昵称，就他们特别喜欢叫我于小小；等一下！她看到我！怎麽可能？『学姊你视力太好了吧？』我躲在两个男生後面耶！
Saya学姊回了一张「Ya」的贴图，Jack学长又传了讯息，『小小今晚会过来吗？柏拉图。』
我面露微笑，正打算送出『当然』二字之前，另外一个人替我答了。
是阿骏——『她当然会来。』
讨厌啦！怎麽、怎麽……你们明明在同一台车上还故意用讯息，根本放闪啊这！
我努着嘴，回了一个脸红的贴图。
然後紧接着是除了阿骏以外，其余四人全都丢出了「大笑」的图案。
唔！好害羞！
＊
「柏拉图」就是他们目前驻唱的Pub，身为台柱的他们之前因为女主唱Saya学姊声带出了状况，导致他们沉寂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盼到正牌主唱回归，除了很够意思的在发迹的学校内办了一场快闪演唱，真正的重头戏当然还是今晚在「柏拉图」的演出。
身为有幸被加入成团员群组里的一人，我到场的时候直接钻进後台休息室。
来接应我的是Monk——老是顶着一颗大光头，很酷的键盘手Monk学长……「阿骏等你很久了。」
我苦笑着说：「该不会你们演完了吧？」
「还在吃晚餐，你不算真的迟到。」
这算安慰吗……
我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烟味，我眉头一皱，抽菸的那个人立刻掸去菸灰。「啊！小小来了！」是Saya学姊，她立刻熄掉手上的凉菸，敞臂给我一记紮实的抱抱！
「学、学姊……」
「你这样会吓到小小啦！」Jack学长赶紧把人拎走。「抱歉！这只太久没上台，再加上刚刚栽了一罐啤酒，可能有点茫！」
「确定只是『有点』吗？」坐在角落，乐团第五位成员，也是吉他手的鲁蛇笑笑的插话——除了他跟阿骏跟我同届，其余三人都是至少大我一届的学长姊；Saya学姊甚至已经毕业了。
可是他们感情超好，对我也都像自家人一样；即便我直到现在才算真正跟他们有较直接的联系。
我看了休息室一圈，「阿……」
「阿骏他在外面跟老板讲话……怎麽讲这麽久？」Saya学姊咕哝着。
「我去找他。」
柏拉图的後台我不陌生，早在身为「人面鱼」的死忠歌迷时我就已经进来过一两次。
我在通往舞台的通道上找到阿骏。
他侧身对着我，这里灯光有点暗，可我还是看见他手上拿了张名片。
老板先看到我，分神对我笑了笑。「啊！那就先讲到这里吧，女朋友来啦！赶快去吃饭吧……至於我提议的，你就考虑一下。」他离去前又对我挥挥手，我回以微笑。
回过头的阿骏神色有点阴郁，「啊，你来啦……有听到我们表演吗？」
我摇头时带着点歉意。「今天留下来讨论报告，晚了半小时；你也知道放学尖峰时间车子很挤。」
「真可惜！学姊今天卯足全力哦！」他露出笑容时我松了一口气；他不着痕迹的把手上名片塞进裤子口袋，双手把我圈在怀里。「吃过了吗？」
「没有，我刚刚在休息室里闻到披萨香。」
他扮了个鬼脸，「Monk学长不吃素，倒是像忍者龟！」披萨是Monk学长的最爱！
我被他的比喻逗笑！真的很贴切，但是很毒！「小心不要被他听到！」我戳了戳他的鼻头，引来他张嘴想咬，我赶紧缩回，而他顺势凑了过来——
我们就这样接吻了。一瞬间，我的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味道……
就像昨晚那样。
「惩罚你没来听我们演唱！」他皮皮的笑。
我搥了他一把，「好了啦！刚刚Saya学姊都在讲你怎麽这麽久都没进去……我们进去吧！」
「嗯！肚子好饿。」
他就是送我项链、替我买早餐的那个人；他叫吕翰骏，是人面鱼的代班主唱兼第一吉他手。
但之於我，这些称号都不重要；他是我男友，我们正在热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