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被狗仔跟拍过吗？」
正准备打开便当的翰骏傻了一下，「干嘛突然这样问？」
我手指交叉，用比平常严肃几倍的口吻说：「没有啊……如果你真的成了偶像歌手的话，那我们两个是不是就要稍微避嫌一下？毕竟……给粉丝知道你有女朋友的话，她们可能会感觉超幻灭的！然後你们的人气就会受到影响。」
「真的等到有这麽红了再说吧？」翰骏不以为意的耸肩，「至於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啊……」他双手交叉，「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是说……你干嘛突然问狗仔啊？」
脑海瞬间闪过那个女生站在大门口拍摄铁门的那一幕。
那个女生……虽然拿着一台媲美狗仔的专业相机，但那个气质，怎麽看都不像会偷拍的人，而且又背了个大背包……莫名给人一种背包客的感觉。
可是背包客干嘛来拍我们公寓大门口？如果是拍学校还有话讲；我们学校景色优美，经常看到校友回来这边拍婚纱。
「唔……就随便问问！」
翰骏皱眉，「真的？你该不会遇到什麽奇怪的人了吧？」
「应该不算吧？」那个人看起来很正派的感觉。
「说真的，」他挖了口饭，「你那边虽然离学校很近，方便归方便，但说真的我有点不太放心，尤其是假日；你周末没有回家的习惯，独自一个人待在套房里感觉有点危险。」
「又不是没有铁门？」我嘟嘴，「而且都已经住了快三年，房租又便宜……啊！」我戳戳他，眼睛弯弯的打着坏主意。「你是担心我吼？那……你假日多花一点时间来陪我就好啦！可以在一起又顾得到安全不是吗？你保护我呀！」
「于小小！你想得未免太美好了吧？」他哭笑不得。
切！这麽快就戳破我的美梦！「你不愿意哦？我还很期待地说……」
「不是啦，是最近……Jack学长都要求我们固定时间团练，柏拉图那边的排练室渐渐没什麽使用空间，所以现在练习时间变得不太固定，Saya学姊甚至在提议是否要重新找一家新的合作对象……」
我突然想到老板之前特地找他讲话的那一幕。「咦！要离开柏拉图？真的吗？可是老板不是找你谈……」我指着他。
翰骏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快速的解释起来。「嗯，老板栽培我们很久，也不是说走就走……他跟我讲的是另外一件事，跟团没直接的关联，你不要乱想！」
我眨着眼接受他的轻斥。「哦……我不知道嘛，你有点凶耶。」
他收了口，顿了几秒後说：「对不起，总之……老板跟我讲的事情，我再想想要怎麽跟学长他们交代，之後跟你说；记得！不要乱讲哦。」
我还被排在学长他们之後哦？知道这个事实的我有点气闷……可是我充其量不过就是「人面鱼」的忠实歌迷，以及他的女朋友，如果他们要谈跟团里有关的事，我其实没什麽立场过问。
「好啦……」
「乖！」他恢复笑容，夹了一块京酱排骨给我，「你爱吃的！」
真是的，就会用这种小惠来收买我！
可是我总是很快就被他的温柔收买了。
想想好像也挺没骨气的？
＊＊＊
「于同学，早！」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谁进来教室。
「陶懿安，你不用这麽见外啦，可以直接叫我于晓甯啊。」他来到我身边时我闻到可丽饼的香味。「吃可丽饼当早餐哦？」
「嗯，随便吃。」不会呀！看起来还满丰富的。「可是我的家庭教育告诉我，直接连名带姓叫另一个人很没礼貌，你觉得我要怎麽称呼你比较好？」
我张大嘴巴，「会很没礼貌吗？」
他微笑，「只针对我而言啦，我不介意别人这样叫……嗨！早。」他随手跟经过身旁的同学打招呼，表情是前一阵子所看不见的开朗。
「人缘越来越好了嘛！」我故意揶揄着用笔敲他的轮椅。
「多亏你的开导……我其实不太容易跟别人混熟。」
「看得出来！」
这堂课谊亭没选，我们各自准备着课本跟笔记，忽然又听见他问：「那我该怎麽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于小小或是小小！」我露齿一笑，直接搬出「人面鱼」他们叫我的绰号。「不然就叫我的名字吧！」
「晓甯。」他以温润的声调重复着我的名字，再加上那双专注的眼神……为什麽莫名有种触电的感觉啊？「叫你晓甯好了，是说……为什麽有人叫你『晓晓』？通常取绰号都会叫尾字。」
我猜他一定把那个「晓」字想错了！「是因为我个头小，所以有些朋友会叫我小小。」
他维持惯有的认真态度，拊着下巴。「我觉得这称呼不太适合你，因为你站起来比我还高！」
「那是你受伤……」我遮着嘴笑喷！一瞬间视线交会，我止住笑意。「陶懿安，你，为什麽会，坐轮椅啊？」我咬着唇小心翼翼的问。
他挑眉，「其实是生病的关系……血块压迫到脊椎，在我上大学那年下半身就瘫痪了，大病一场，让我延後一年入学；之後就一直用电动轮椅代步。」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表情还是稍微泄漏了一丝惆怅。「是哦……那一定很辛苦。」
「是花了不少时间适应。」
老师这个时候进来了，我们专心上课；他上课的时候真的很认真，作笔记也十分工整，自从认识他之後，就算忘了做笔记也不用担心！
对完笔记，我把本子还给他。「对了，你喜欢音乐吗？」
「以前小时候练过一阵子钢琴……你弹吉他？」
「为什麽这麽问？」他食指指向我的脖子，我低头，抓住吉他项链。「哦！不是啦，这是有人送给我的！」
他一推眼镜，「看起来应该是某个重要的人。」
心一横，突然兴起逗弄他的意图。「你猜那个人是谁啊？」
「男朋友，是吗？」
心脏狠狠的震了震，「你怎麽知道？」
「我其实早就猜到你没弹吉他，因为你手上没有按弦的茧；而你说重要的人的时候……表情早就泄了你的底了啦！」
看不出来他这麽敏锐耶。
他转着笔，就像闲聊似的低道：「大概是因为坐在这边的关系，我观察旁人的时间变得非常多，像跟你，我可以直接对话，所以多少能印证自己的猜测，但对於那些无法印证的，就成了单纯脑补，所以我脑子里故事一堆！」
「你之所以向往美术系也跟观察有关吗？」
「大概吧？总之我跟运动是无缘了。」
他仍笑着，可是笑里的失落是那麽明显，让人忍不住同情起他的遭遇。
「对了！」我掏出手机，很快找到Chu的页面，「你看！这个是我很迷的一个旅游作家……他很特别，相机镜头不太拍人，也不喜欢拍建筑物，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自然美丽的风景，还有他附在照片旁边的文字也很棒，可能跟其他作家比较起来不太有名，但我觉得他很特别！」
他接过去，滑了几张照片，「感觉满特别的……Chu？」
没注意到他在念出「Chu」这个音调时的奇异表情，我猛点头，「他一开始好像叫阿啾，但是没多久就改成拼音的Chu，不知道是不是姓朱……总之，跟随他的脚步可以看到很多很多不一样的美景；他最近好像被出版社找上说要谈合作，不过还是正常更新……」
「你好像很喜欢他。」陶懿安绷着脸，默默把手机推还给我。我接过，盯着他抽紧的下颚，百思不得其解。
「是很喜欢……你怎麽啦？陶懿安。」
他深呼吸，「这个人不值得欣赏，充其量不过就是个不顾家庭责任，落荒而逃的胆小鬼！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
我一楞，怎麽也没想到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网路背包客，他居然会发这麽大的火。「你在生气吗？对Chu……」等等！「难道你认识Chu？」我抓住他的衣袖，引来他严厉的瞪视。
陶懿安瞪大双眼，我害怕的缩回手，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
「对……」
我的道歉被他打断并掩盖。「对不起……你应该是真的很想推荐我看他的文章吧？谢谢你的好意。」他回避了视线，压抑着嗓音说：「这个Chu……我知道他，照片很漂亮，可是……在了解过他的实际作为之後，我很难欣赏他，对不起。」
实际作为？不顾责任，自私自利的胆小鬼？他是在说Chu？我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发现他刚刚正巧看到我先前为之赞叹的蓝眼泪。
他似乎还是很生气，可是，我感觉到更多更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陶懿安，真的认识Chu？而且感觉不单只是知道这个人而已，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甚至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可是，我不敢随意在陶懿安面前提起Chu。
剩下的那堂课结束，我们各走各的，没再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