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我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了啦！」早上第一堂课，柯谊亭小姐看见我进教室，立刻抓着我到角落去。
「干嘛……我东西都还没放……」
谊亭笑得超级暧昧，看左右无人，靠近我低声说：「是大明星哦？」
「什、什麽大明星……」
「还装傻？阿骏就是你男朋友，对不对啊？」我没料到她会猜中，一时间有点难以反应。
她嘟起嘴抱怨道：「真是的，我看到了啦！你坐他的车来学校，进展神速哦！不过你也真不够意思，都不讲的哦？亏我们还认识这麽久！」
「对不起啦……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哪有什麽好不该讲的？这是好事啊！你跟明日之星在一起耶！喂……感觉怎麽样？」
一讲到跟翰骏在一起的时间，我忍不住开心的嘴角上扬。「情侣在一起不就那样……」
「吼！幸福到会笑耶！闪死了闪死了！」谊亭抓着我的手又叫又跳，引来另外两个同学的探问；我们草草结束谈话，放完东西之後跑去洗手间继续密谈。
不过，谊亭的反应稍微让我感到放心，原本还以为她会很激烈的抗议或是责怪我什麽都不讲……看来是我多虑了。
「真相大白！」洗着手的谊亭突然爆出这麽一句。「哎！那没戏了，有个暗恋你的家伙注定要暗自垂泪……真是可怜啊。」
也在洗手的我抖了抖，明知道谊亭故意放饵给我咬，我还是忍不住一口吞下。「你说谁啊？」
「最近跟我们混得满熟的那个啊？」谊亭叉着腰，一副巴不得我猜的模样。
「混得满熟？」
「切！你感觉不到啊？」面对我的疑惑，她学宫廷剧的娘娘甩甩小手指。「哎，那我不讲，你自己去发人家卡！」
居然话说一半就这样走了！我忍不住追问，「到底是谁啦？」
「自己想啦！」
「柯谊亭！」
＊
大三的星期一还是课很满，中午过後好不容易有一堂喘息空间。
谊亭跑去忙社团，我跟陶懿安两个人同桌吃饭，我买了肉骨茶面外带，而他则是吃自己带来的饭盒。
「晓甯，十二月二号，有空吗？」
我翻了一下行事历，是下礼拜五。
「我想一下，嗯……应该还好，我是隔天要回家一趟，怎麽了？」
「我预计会在我家办一场简单的生日晚宴，我想邀请你来。」陶懿安放下叉子，习惯性的擦了擦嘴。「不会太久了，就只是吃个晚饭，大概晚上六点开始。」
「原来是这样啊，生日快乐！那天啊……」星期五，人面鱼会在柏拉图开唱。「你家在哪里？」
他说了个地址，我查了一下，唔……从他们家要直接拉到柏拉图还满远的。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有困难吗？」
「不是啦，去是没有问题；可是结束之後我应该还会再去别的地方。」
「如果交通上有麻烦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司机载你到目的地。」
他这麽豪快，让我备感惊讶！「这样真的……好吗？」
他露出微笑，「当然好！我非常希望晓甯能过来。」他低头卷了一口面，「毕竟你是第一个愿意接纳我的人，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那个断句，实在太过刻意了。
『最近跟我们混得满熟的那个啊？』谊亭的话感觉像是在我耳边重放。
我瞄着他的侧脸，他笑得似乎很满足，把叉子上的面送进嘴里。
「那就这样说定了？下礼拜晚上六点，我会期待你的到来。」
「嗯……」我咬着唇，感觉心里很是忐忑；就在他吃饱，盖上便当盒的瞬间，我喊了他，「陶、陶懿安！我……我可以——」
「可以？」
「找人……陪我一起去吗？」
＊＊＊
每天晚上九点半，只要翰骏没来找我，俨然一整个变成电视时间。
可是我房间没电视。
因为加有线台跟电视的房租会比较贵；陶姊有，所以变得只要有想看的节目就要过来她这边；除了打蟑螂蜘蛛需要陶姊之外，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与她经常见面的理由。
九点二十五分，节目即将进入尾声，我正满心期待的下一档，在还没看到重点之前忍不住跟坐在电脑前的陶姊搭话。
「陶姊，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嗯？」
「你谈过恋爱吗？」
陶姊轻抚着像男生般的短发尾，侧首笑问：「怎麽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只是想说你这麽漂亮，应该有很多人追吧？例如同时被两个以上的男生追过，要不就是一个现在进行式，然後知道你有交往对象的人还对你锲而不舍。」
我问的，其实就是我现在的情况。
「我是被男生追过，不过两个以上的……我不知道耶，或许有，但他们没说。怎麽啦？」
「是哦……没有啦！就……我今天才发现，居然有人在知道我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决定要追我……等一下，那算决定追我吗？」好像不算，毕竟没告白。
可是，陶懿安他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
语气也是，明显到……已经超出了暗示的界线。
到底什麽开始的啊？
于晓甯，你都已经二十岁了，尽管之前不是没接过别人的情书，但还是生平第一次桃花开到这麽旺！
该开心还是难过？
「看样子你很抢手哩！也是，你长得这麽可爱又小鸟依人的。」陶姊的语气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丝羡慕。「告诉你吧，像我这种身高的女生，就算你说我很漂亮好了，大多数男生看到还是会退避三舍，因为男生通常不会找比自己高的女生。」
抬起头迎向陶姊，边整理照片跟打字的她说这段话时脸上是带着笑的，一点也看不出身高太高而展现出来的沮丧。
「陶姊你多高？我才一五五！」整整矮了翰骏半个头以上！
「我有一百八耶，看不出来吗？」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很迷人，但我却被她电脑萤幕秀出来的照片给吸引住了。
「那是哪里呀？」我跳下沙发。
陶姊点了点照片，「嘉明湖。知道吗？」
「在台湾吗？」
「嗯，在台东……它有个很美的别名，叫『天使的眼泪』。」
陶姊所说的嘉明湖在照片正中央，湖水的蓝与环绕着它的绿地随着蓝天白云而更加闪耀……天使的眼泪，真的很漂亮。
我半是赞叹、半是佩服的问：「你什麽时候去的啊？」
「就在租到这边之前啊。」陶姊瞄了电视机一眼，「你的节目好像要开始了耶。」
「啊！」对，今天不是来看日剧的！我抓起遥控器转台，正在播放节目片头，还来得及！
我满心期待的坐回原处，滑开手机确认节目是今天播出；群组里Jack学长有说，之前上通告的录影今天会播出，开玩笑身为头号粉丝的我，不管怎麽样都要看啊！
「综艺节目？今天不是看日剧啊？」她有点讶异。
「不是呀！因为今天很特别。」我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笑里夹杂着些许神秘。
邀请他们的是个老牌的谈话性节目，在我们大学生之间有一定的支持度；尽管那个时候学姊嗓子还没完全好，但还是有去录影……明明是平常很容易就能见到的人，在舞台上与在电视上看到感觉真的变得很不一样。
我着迷的盯着，不放弃任何翰骏出现在节目里的任何一个镜头，或许是节目里的安排，甚至让他自弹自唱了一小段以弥补Saya学姊无法现场演唱的缺憾；他所唱的「彩虹」是我听过最棒的、最好听的！
「人面鱼啊？是你喜欢的团吗……晓甯？怎麽了？」
「没事、我没事。」当他唱出「请你让我做你的彩虹」时，我一整个大飙泪……感觉他就像是透过镜头唱给我听，算算时间，他上节目的那个时候我们才刚交往没几天。「对！他们是我们学校发迹的乐团，我很喜欢。」
陶姊一手温柔的按住我的肩膀，望向电视机，再回过头，「太感动了吗？」
「嗯。」
「那把红色吉他……」她突然开口，「是不是就是你房间里那一把？」
我抬头，只能看见陶姊光洁的下巴，「你知道？」
「上次去帮你抓蜘蛛我就看到啦，想说你又不弹……哦！我了解了。」陶姊杏仁般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看透的了然。「他就是你男朋友？」
我抹掉眼泪，笑着点头。「他叫吕翰骏，我们大一就认识了，可是最近才在一起。」
「你们很适合。」
「谢谢！」
说完这句话的陶姊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节目後段主持人免不了问了一些私生活的部分，除了Jack学长之外，鲁蛇跟Monk学长都没女友，立刻就被拿来开了一下玩笑，我有感觉到Monk学长不是很开心！
最後轮到翰骏，被主持人问到有没有女朋友时，他笑了一下，『没有耶！』
他说……没有？
握着卫生纸的我僵在原地，即便……即便知道大概是为了节目效果，隔着萤幕听到还是有点小难过。
主持人继续追问他喜欢的女生类型——高高的、长头发，温柔一点，不一定要漂亮，但是个性要好，最重要的——『如果能够跟我一起站在台上合唱就太好了……』
摄影机拍到其他团员的脸，他们全都表现得有点尴尬，Saya突然打断他说：『那当年怎麽没来追我啊你说！』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什麽时候录的啊？」陶姊不知何时把电脑椅滑到我身边，「他是在讲他前女友的条件吗？」
「一个月前录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啊。」
如果刚刚听完「彩虹」流下的是开心的泪，此刻的我一定是失落的、难过的流下泪来。
他说的那个人不像我……我不高，头发也只勉强过肩线，去ＫＴＶ更是只能当加油团，五音不全的我唱起歌来一点也不好听。
为什麽他会这样讲？
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在一起了啊……就算为了节目而配合，那也未免太彻底了吧？他都没想过我会看到这段节目？
电视萤幕立刻黑掉，我一回神才发现陶姊把电视关了，少了电视机的声音，我的啜泣跟哽咽声变得格外明显。「别看了，你很伤心。」
其实节目已经算是播完了……我点点头，陶姊先是轻轻摸着我的脸，然後下一秒张开手抱住我。虽然是女生，她的手却很健壮，身体也很温暖可靠……就像水龙头被打开，我把脸埋进她胸前拼命掉泪，她就像个大姊姊一样规律而轻柔的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的情绪完全宣泄。
「好点了吗？」
「嗯……啊，陶姊你的衣服……」她胸前的衬衫被我整个弄脏，我急忙抽卫生纸来擦，她却是微笑着说「不在意」。「对不起。」
「没关系，倒是你要跟你男朋友好好计较一下了。」陶姊望向电视机冷哼，显得有些不屑。「就算是上节目也不能说谎啊。」
「他、他应该只是为了节目效果……」
「所以他跟你解释过他在节目上这样讲？」
我为之一窒，面对陶姊强势的质问，我无法再为翰骏多辩驳一句。
「没有对吧？你刚刚看起来完全不像有心理准备的样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强硬，她的语调立刻缓和下来。「听着，晓甯，你的温柔跟包容就是你个性上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这种事情不能轻轻放下，如果他是无心或是刻意套招的，那或许还值得原谅，但没事先知会过你让你看到，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更别说他如果别有用心呢？」
「陶姊……」
她深吸了一口气，别开视线。「总之，我觉得这个男生要小心，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或许对你很好，但不能保证他不会拿这一套去对其他女生用……」
「我知道了！我会弄清楚的！」我抿着嘴起身，虽然打断她的话很不礼貌，可是……我也无法静静的听她批评翰骏。「谢谢陶姊，我的心情好多了，还有，打扰了。」现在晚上十点，我该回去了。
不等她做出反应，我抓着手机跟钥匙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陶姊说的话，以及方才看到的那段节目完全自脑海里屏除。
我们认识很久才交往，我爱他，几乎到了没有他就无法呼吸，我依赖他，他也对我很好……所以，他也爱我，是吗？
上一次听见翰骏亲口说「我爱你」究竟是什麽时候？
我努力回想着，脑袋里却只剩下——
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