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聿翔望着那幅画,眼里的思绪非常复杂,沉默片刻後说道:「当时……你是小麻烦跟屁虫,每天早上闹钟一响,你就会爬下床,黏着我刷牙、洗脸、吃早餐,一路跟到门口。」
「真的吗?我怎麽不记得?」她偏头想了几秒,却想不起哥哥形容的回忆。
「那时候你还小,大概两、三岁吧,怎麽可能会记得?」
「喔!」她理解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抚着琴谱上的画,「我最记得的是,小时候没有玩伴很无聊,我常常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等你放学回来陪我弹琴和画图。」
「嗯……」
「我曾经想过,长大後要当你的新娘子,後来才知道妹妹是不能嫁给哥哥的,这算不算是我的第一次失恋?」
「什麽啊……」方聿翔噗哧一笑,看着那幅画又沉默了几秒,才伸指轻叩她的额头,「既然那麽喜欢我,那为什麽不填新华高中,当我的小学妹呢?」
「那间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认识你,进去一定会被贴上『方聿翔妹妹』的标签。」这就是身为妺妹的压力,国小和国中常常被老师拿来和哥哥比较,她怎麽可能再选哥哥读过的高中?
「真可惜!我有好多学弟妹都抢着要照顾你。」他微微一哂。
「我才不要!」她不屑地撇头,看到搁在墙角的行李箱,心里涌起一股不舍,「哥哥出国读书後,我会想念你的。」
关於高中毕业出国留学,爸爸和妈妈的意见是相左的。
妈妈觉得哥哥有才华,可以继续深造,爸爸却不赞同男孩子走音乐这条路,毕竟毕业後的出路有限。
最後,当然是由她这个前世情人出马,向爸爸撒了几天的娇,说哥哥以後可以协助妈妈,继承音乐教室的事业,终於说服爸爸点头放人。
「芷昀,谢谢你支持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方聿翔低声说道,眼底交织着感激、内疚和心疼,「你还会在意……没考上高中音乐班的事吗?」
方芷昀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右手,手腕上横着一道开刀过的淡白色疤痕,那道伤也一眼划进胸口,痛得她有些恍惚,眼前彷佛看见一片绿色在旋绕……
「芷昀?」
听到哥哥担忧的声音传来,她连忙抬起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灿然笑道:「法律有规定考不上音乐班,就不能学音乐吗?」
「欸?」方聿翔愣愣看着她的笑脸。
「没有吧!」
「的确。」
「就算没考上音乐班,我还是会继续喜欢钢琴!」方芷昀双手环胸,抬起下巴斜睨他,「所以啦……早上我是很认真在弹琴的。」
「好!我道歉。」方聿翔朗声大笑,伸手揉乱她的浏海,眼神尽是释怀。
隔天早上八点多,电力终於恢复了,不少住户忙着收拾台风後的残局。
因为爸妈还在垦丁渡假,音乐教室今天不营业,不过昨天和高浚韦有约,方芷昀特地带着乐谱来到教室,打开侧门等候。
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面,反覆练习同一段曲子,直到弹顺了才进入下一段,感觉眼前像矗立起一座高山,山路非常的陡峭,随着曲目越来越难,路也越来越难爬。
妈妈说:「练琴是自我挑战的过程,必须承受寂寞和孤独,即使是萧邦、贝多芬和莫扎特这样的天才,也都是走着同样的路。」
两个小时後,方芷昀感觉右手腕有些酸痛,就合上琴盖坐在柜台後休息,一边上网看影片,一边按摩手腕,偶而转头望着橱窗上的电吉他,也接了几通询问课程的电话,可惜等了一天,高浚韦始终没有出现。
後来连续三天,方芷昀数次假装散步,走到对街的巷子里,偷偷观察第二间屋子。
屋子里单独住着一位老奶奶,留着花妈一样的卷卷头发,身材和面容有些削瘦,眼神却非常亲和,她在门前种了一些花草,还养了一只黑色的狗,名字叫黑皮。
这天,黑皮看到她不断进出巷子,似乎习惯她的存在了,竟然对她吐舌头又摇尾巴,那呆呆傻傻的模样还挺可爱,让她忍不住走过去想摸摸牠。
没想到狗儿的心机这麽重,她刚走到走廊下,黑皮马上缩进墙角,啊呜啊呜地怪叫起来,彷佛被她毒打过一顿似,引得老奶奶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