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疏离了,虽然这是每次杀青後都会有的阶段,好不容易交到了一个哥儿们但分开以後就不再联络。
没有cp綑绑,他的压力终於宽松了一些,他的团队很有实力的在帮他推向更好的演艺轨道,他的粉丝越来越多,几次我看到的影片都是上百个粉丝在机场等上好几个钟头只为见他一面。
之前因为还有一些一起参与的活动能当作共同话题,但最近他又忙又累我也忙着准备新专辑的录制,所以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跟他聊过天了。
这大半年来我们断讯的最高纪录。
我内心隐隐的不安开始扰乱我每天的正常活动,几次闲下来我拿起手机想发条讯息给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麽。
「欸,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乐团在法国开唱耶,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们会想进亚洲市场。」……可是他好像不会有兴趣。
「最近去谈了一部新戏古装的,演个闲散王爷,看了角色设定说是挺腹黑的。」……但在这之前他早就接了一部网路剧,演的是霸气十足的皇上。
我来回打了很多讯息最终都没有传出去。
然後一天拖过一天我的情绪控管像是失控一般越来越烦燥,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很多事情想要宣泄却偏偏不知道怎麽开口。
「我最近心情差。」最後我以这条讯息当做开头传送给他。
直到将近晚上十一点才收到回覆:「怎麽了?」
我愣了一下反问自己。
怎麽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反问了自己却引来一阵鼻酸,喉咙涩涩的,我将手机拿到唇边很轻很轻的尽量不要让他听见我的情绪起伏,用语音传了一句:「有点压力……而且好久没聚聚了。」
「你等会,我去洗个澡。」他过了一下彷佛没听到我传过去的语音内容,这样用文字回覆我。
我将手机往床头一丢,狠狠将头埋进枕头里,刚晒过的枕头有太阳活力的味道,那样的气息在这一个月快要从我身体里面彻底流失,伴随着力气、还有精神一并的渐渐被磨去。
我想,这就是爆红的代价吧。
今年我才21岁,浅嚐这世间人情,突然被推向一个前所未有人生的小巅峰,我站的越高看到的人越来越模糊,感受到的气压越沉,四周空气越冷。
我想起他前几个礼拜曾在节目上提到我,他笑的很好看是会让女生沈醉的弧度,跟主持人说:「他呀,绝对是我的好哥儿们,我们半年前几乎是默默无名,然後肩并肩一起走到几百万粉丝,没有他就成就不了我。」
我们是一起经历对方成长的见证人,从零到有,名声、利益、活动越接越多,但是他的大掌拍在我背後的温度却一点一点散尽。
这样说来我应该对他很重要吧?可是为什麽偏偏我们两个私下却像平行线短暂交会後将渐行渐远的疏离?
我真的不太懂,也不太明白为什麽。
是这个世代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同性之间的爱情剧?还是单纯老天爷没准备让我们在这个演艺圈一帆风顺的扶摇而上。
我猛然从情绪里面抽离,却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的发不出声。
我很难过,我经历过很多缘分走到尽头的时刻,但这次远比我想像的还要难以承受,比起高中时毕业的那种分离更让我觉得钻心刺骨。
手机无预警的震动了起来,我慵懒的爬起身连看都没看的就接了起来。
「心情差呀?」是他。
「嗯。」鼻音有点重。
「别哭啊,多大了。」
我吸了吸鼻子顺了口气,他的声音低沈醇厚又很有磁性,像是音符一样弹跳在我耳里,温柔又轻快的安抚这些日子暴躁不安的情绪。
他像是一弯春日里的清流,缓缓的重新注入我的生命里,有些迷失的心绪和神采飞扬彷佛都慢慢的归位。
「你知道国外见面会的时间定下了吧?」
「知道。」
「你很忙吗?排个时间见面吧,不然默契都没了。」
他沈默了一会儿,「我……最近忙。」
我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知道这句多少参杂着推辞,我只好摇头无奈道,「也是,最近档期排的太密集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随口聊了几句,我很想专注听他在讲些但是却莫名的感到有些疲倦。
草草挂完电话,又将手机扔到床头柜旁。
或许这样才是我们俩友情的真面目,比君子之交更深一点,比我想像中的浅一点。
之後,我和另外两个主演去帮两三个杂拍摄封面,可是以往不是这样的,通常都是我和他两个人一起拍大片。
最近,我很喜欢和以往做比较,彷佛过去的经历都比较美好一样,但其实工作就是工作哪来的美好之分。
我只能说服自己,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少了那个不可或缺的夥伴,少了让我安心的来源。
可是我不能抱怨、不能表现出不该流露的失落情绪,我们生在这个大时代身不由己,即使不快乐、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我也不能说什麽。
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们已经够苦了,经纪公司也够苦了,我没理由再给更多人添增更多烦恼。
未来还很长,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小任性毁了我们的演艺之路。
我的经纪人几乎每天对着我耳提面命就是要我避谈他,无论私下或公开都当作两不相交的人。
「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到底做错了什麽事情?是拍错了一部剧还是我们不该是朋友?」一个晚上和朋友喝完酒,我这样问起来酒馆接我的经纪总监。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发一句话,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像在安抚小孩一样:「你喝醉了。」
我没醉,真的。
我忍不住眼泪溃堤,低下头靠在总监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我觉得好累,我觉得红了没有比较好,我觉得好想回到半年前,我觉得世界变得太快我还来不及跟上脚步。
但是我没有办法辜负支持我的粉丝们,可是我没有办法宣泄满腔的委屈。
「姐姐,我们没有做错事啊……」我的嗓子都沙哑了,发出的哀鸣都像丝帛被扯裂的声响,无比难听。
「对不起。」她轻柔的低语,音调带着微微颤抖的哽咽,「撑过了就是你们的天下。」
日复一日,我觉得自己睁眼只看的见白天,闭上眼前只看到黑夜。
你说这个五光十色、万人追捧的圈子可以用多短的时间去掏空一个人?
半年。
这半年,已经让我经历过去21年没有承受过的压力还有无奈。
最可悲的不是承受这些生命中无可避免的沈重,而是经历这些可怕的风波时对我最重要的战友却不在我身旁。
终於撑到了出国的那天了,我们依然错开班机、错开可能会面的场合。
我已经快要因为这种限制和禁令勒到窒息了。
就,快要没有呼吸。
呆坐在彩排的场合,我双眼发直盯着舞台,诺大的表演空间回荡着致命的寂寞。
今天到场的主演就唯独他缺席,听说分开在别的场地练习走位。
我听到後做不出任何反应,超过哭笑不得的那种颜面抽蓄,胃酸在我肚子翻腾让我一阵做恶的想吐。
一场见面会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样,不知道是在婊那些不知情的粉丝,还是在婊我们这群演员。
整夜无眠,我卧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麻木的起身,又是一天。
下午我接到出品人的电话,口头告知我网路剧,今天会在网路平台上公布第二季开拍不成了。
真是有趣,见面会变得像是谢幕宴一样的要在今天举行。
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就算跟电视台再协调也是一样,法规就是法规,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何况我们应该要感谢这个环境没有彻底封杀我们,还留了一线生路等着我们海阔天空。
另外两个出席的演员比我更小,爱玩也很可爱,见面会之前的半天,经纪人带他们出去走走晃晃体验异国民情,可是我不舒服,只好待在饭店等到傍晚被接到见面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