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纷乱开端。〉
那年花月,两人携手依於亭下,笑看桃瓣艳红,花雨翩翩飘落。
「陛下,奴才其实并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忽而开口,双眸中唯有她一人,彷佛那就是他的一切。
她侧头瞧他,「卿何出此言?」
东风徐徐吹来,吹落花儿,掉了一地的花瓣,两人繁华的衣袖也跟着这风微微扬起。
「但愿,陛下幸福一生一世。」他说完了下一句话,笑容如阳光般和煦,伸手拈去她紫袍上的一点艳红。
她甚是喜悦,笑靥如花。
同年玄英,雪同梅一齐飘飘荡荡落至玉阶上,却染上赤红。
他依旧是那笑,温和而柔美,带点娇媚,正是她最喜欢的模样,手上的剑却染了血。
「为何如此……孤待你……不好吗……」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喉间鲜血翻涌,硬是被她吞下,唯有一点血丝挂在唇边,黑眸中有着浓重的不解,与那日极为相似,只是多了点不甘,繁华美丽的紫袍成了血染的玄袍。
「陛下,不是您待奴才不好。」
他摇了摇头,保持着笑,不远处厮杀不止,喊声震耳欲聋,他们俩却像是被隔开在另一空间,任何人都无法影响他们。
「奴才说过的。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一双眼眸突然圆睁,耳边似有人悲怆嚎哭,声声叫喊都传不入她耳中,只有那句话久久萦绕在心中,伴随着心被刺穿的强烈痛楚。
「可後一句是,但愿朝野在手,权倾天下。」
那之後,众史爷含泪疾笔振书,那场自亥时持续寅时的动乱被完整记录,史册里也多上一笔:大澪帝国澪历358年,怜皇夫领兵造反弑君,清澐帝驾崩,怜皇夫自立为廉帝,是为清澐之乱。
*-。-。-。-。-。-。-。--。-。-。-。-*
〈壹,使命与纷乱天下〉
死亡感觉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慕熙曌脑袋里乱哄哄的,突然眼前一黑,随後又一亮,转眼间她站在了她的身体旁边。
她眸中有茫然、有憎恨、有不甘,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太杂太乱,使她只能看着她最爱的人无情的抛下她渐冷的身体投往战场,静默良久,她眼中所有复杂终化为一丝了然。
那些她听不见的话终於传进她耳里,她的下属悲怆的大吼,声嘶力竭,句句喊着她的名她的号,竭尽全力砍杀那些背叛的人,只为来到她身边,即使那已只是具屍体。
瞧,她平日不怎麽在意的人多麽在意她,她平日最在意最爱的人反而背叛她。
太聪明的人反而理解得太快,此时她是想哭也想笑。
她看见鬼差远远朝她走来,望向还在厮杀的亲属,慕熙曌一度有过犹豫,却还是深吸一口根本吸不到的气,使出全力大喊:「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知阴阳两隔他们是否还听得见,但见人群中她的皇弟若有所觉,朝这里瞥了一眼,忽而仰天大吼一声「走!」,捞起受重伤爬不起来的战友朝战圈外退去。
其余部下纷纷效仿,她眼底浮上一抹欣慰,心里喜悦她那终日游手好闲的皇弟头一次做了件对的事,低头看看透明虚无的手再看看已来到眼前的鬼差,淡淡一笑,潸然泪下。
「你不应在死後仍继续干扰人间。」
鬼差如此说道,解下祂的外衣披到了她身上,倒是个善心的。
慕熙曌有洁癖,却也不推托,坦然的接受了祂的贴心,毕竟没人给她烧纸衣纸钱,她宁可披别人的衣服也不愿赤身裸体。
鬼差开启了鬼门,领着她走入,鬼门随即关闭,眼前是一条路,路旁是一根根嫩绿的似草的植物。
「这是黄泉路,旁边是彼岸花。『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听过吧?现在正值长叶的时刻。」鬼差道。
慕熙曌的眼神有点怪异,无法理解彼岸花跟黄泉路这两种属於不同版本传说的东西怎会凑在一起。
鬼差转过头看见了她的眼神,忽然一笑,笑容倒也没有传说中那麽阴森。
「你大抵不知晓,世间这玩意多的是,各个不同世间有不同面貌,所以你们人间才有不同传闻,咱这个冥界则恰巧东西较多较杂。」
她只微微颔首,跟着那善心鬼差继续向前,一路上许多记忆涌上心头,她记得的、不记得的;喜欢的、不喜欢的,最後是那人带笑却冰冷的脸庞,想起他,心中便不由得微微一颤,思绪却又马上被鬼差的嗓音拉走。
「忘川河跟奈何桥到了,河旁那块巨石是三生石,桥上那人是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