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个，谁要吃？」上课钟声响起，张文琪拿出零食袋里最後一块饼乾，「没人要的话，我自己吃了哦！」
「张文琪，吃完记得丢垃圾。」何敏芳提醒，笑容很不一般。
「丢垃……哦，你好坏哦！」张文琪马上懂了何敏芳的意思，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我会记得丢垃圾。」
「等等，我也有垃圾，我也要丢！」何敏芳一手抓起还没喝完的饮料，起身勾住张文琪的手臂，离开之前不忘递给我一抹甜笑，「徐之夏，今天午餐我请客，先想好要吃什麽哦！」
我微笑，说了声谢谢。
越来越多人回到教室准备上课，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她们手勾着手，有说有笑地拿着垃圾往教室後方走去。
不关我的事。
我拿出下一堂的课本，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们的背影。
杨千瑜察觉了她们的靠近，畏缩地缩紧了自己。
没用的。
就算你再怎麽祈祷，那都是没有用的──
「垃圾鱼，吃垃圾！」
「赏你的啦！」
张文琪的零食袋甩到了杨千瑜身上，何敏芳丢过去的饮料瓶在桌上倒下，没有锁紧的盖口流出了黄澄澄的柳橙汁，杨千瑜惊慌地站起，飞溅而出的汁液仍然在她的白衬衫染上了痕迹，更别说是桌上的课本，摊开的页面湿答答一片，杨千瑜吓得找出书包里的面纸擦拭。
她没有说话，就连受到了这种待遇也没有说话。
当然，也没有人为她说话。
周遭的人不是嘻嘻哈哈地爆出讪笑，就是假装没有看见，何敏芳和张文琪开心地和附近的男生击掌，不停歇的嘲笑宛如杨千瑜不在现场似的，一句又一句往她的身上猛砸。
杨千瑜低着头，急急冲出人群。
她大概是想到厕所冲洗制服吧？无奈连老天爷也不帮她，杨千瑜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刚好在我的座位旁边。
「我没碰到她喔，大人冤枉喔！」某个男生高举双手，夸张地撇清关系。
可能跌得有点重了，杨千瑜过了几秒才撑着地板缓缓起身。
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我没办法移开停在她身上的视线，於是我们的目光再次交错，有那麽一瞬，我好像看见了杨千瑜眼中的求救讯号……
为什麽要这样看我？
我不会帮你的。
「──你们在吵什麽？」
韩老师不知何时来到教室，他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
韩老师的出现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原本嘈杂的喧闹登时噤声，所有人换上另外一张面孔，收起笑，低着头，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像这样就能撇清自己和刚才的闹剧有任何关联。
趁着这时，杨千瑜抱着似乎受伤的手，匆促地跑出教室。
位在这间教室的人都看见了她的逃离，每一个人，包括韩老师。此时此刻，班上同学大概都在忐忑，害怕韩老师下一句话会是追究情况、会是厘清责任。
他们以为韩老师看到了会惩罚他们。
但他们错了。
韩老师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惩罚他们。
「开始上课吧。」韩老师笑了，他像是没发生任何事，微笑着拿起讲桌上的一叠考卷，「先来发上一堂课的考卷。」
我就说吧，他才不管呢。
那些人肯定松了口气，我能听见他们心中的欢呼。
「……张文琪……何敏芳……」
座号相连的张文琪和何敏芳接连上前，两人错身而过，没人注意到她们在腰间小小的击掌，默契十足。
「……徐之夏……」
正好领完考卷的何敏芳转过身，朝我眨了眨眼。
我起身，回以一笑。
这也是默契，我想。
我自然地走上前，韩老师正拿着考卷等着我。
他在笑。
面对学生，他总是那样笑，浅浅的、淡淡的，笑容时常挂在嘴角，好像很温柔、好像很亲切、好像很好说话、好像一点距离感也没有、好像……好像、好像，只是好像。
韩老师根本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