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棠绯一口答应这门亲事,郭嘉初闻此事的时候,确实高兴的辗转难眠。
考虑多日,最终还是答应要下嫁於他了?只是,旁人或许只问结果,不问个中原因,他郭嘉却不是这样的人。
一定有什麽原因,动摇了棠绯的心意?有可能会是那位护姊心切,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陛下。只是陛下已经将决定婚事、婚期的大权交给了棠绯决定,既是已经说好的,断无再将大权收回的道理。而棠绯在朝中名声不佳,群臣的子女与她素无往来……如此一想,能够动摇棠绯心底决定的人,也就屈指可数了。
到最後,拐了好几个弯,她决定要下嫁於他,日前他俩恳谈过那回,终究还不是最直接的原因……想到这儿,郭嘉不禁笑了。
也是。想打动一个人的心,怎能仅靠几句片面之词?
虽然两人的婚事已然敲定,但对他来说,考验才正要开始。
无须棠绯亲口承认,他早已知道她心底为荀彧留了一块位置;到底她还真称得上一位真性情的女子,竟能在他面前,亲口将那份对荀彧的情意坦然以告。不恰恰证明了,她这是愿者上钩?
既是愿者上钩,那他就必须接受这件事实。
得了他妻子的心的那人,就是荀彧。
问他为何能忍受?难道他不羡慕荀彧吗?
他当然羡慕,甚至快要到达了嫉妒的程度;只是他更喜爱棠绯,无论如何都希望能赢得佳人芳心。
回过头来想想吧,就算棠绯与荀彧两人不曾有过这段情,他仍是要卯足全力去争取佳人青睐;与现在一样。
只是比起棠绯心中空无一人,现在的情况严苛了些。
郭嘉淡然一笑,面对这样的难关,他乐於接受;与其说是难关,不如说是证明,证明自己对棠绯的真心毫无虚假,证明他是能够给得起棠绯所要的幸福……比起荀彧,还能给得更多!
此仗并不易打,若与河北袁绍的百万雄兵相较,棠绯一人的心防恐怕更难攻破;只是,如同他曾在她面前昭示过的那句话……
无妨。
他有自信能打动佳人,无论花费多少气力,多少时间……他郭嘉,今生只为了棠绯,只为她一人了……
沐浴过後,郭嘉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大喜之日的倦意,转瞬消除了大半。
走到厅堂,宫女们正在整收着百官送来的那成堆贺礼;怔忡间,一声琴音,没来由的震颤着,引起了他全副注意。
琴声萧索,曲中含意是叙述着一位美人醉酒後,鼓琴和歌的景象。曲里头的美人唱得歌曲,曲意飘逸潇洒,有如仙人乘鹤而去般的景致;这点精通音律的棠绯一定不会不懂。
只是此刻的她,所谱出来的佳人歌谣,却是哀婉凄切,足令听者驻足,感伤落泪。
曲中的美人,不再是原本琴谱里头飘飘欲仙、潇洒快意的美人了……郭嘉敛起眼,侧耳聆听,完全浸润在琴声当中,似能感同身受。
琴声嘎然止歇。
他睁开眼,对上那双清丽眸子;棠绯正盯着他,丽容上透着微愠,显然气还没消。
郭嘉丝毫没有偷听的自觉,自然也不感到羞愧。「殿下沐浴过後,精神好些了?」
棠绯那头青丝还透着晶莹湿润的色泽,後头跟着一位宫女,不断地以布巾包裹着拧乾;会选在这时弹琴,大概只是单纯的想找点事儿来做?郭嘉见状,立刻猜着了她还未睡下的真正原因。
敢情他这回「偷听」,不经意中又扰了她的兴致?
「好了,别拧了;就这样睡吧。」棠绯朝身後的宫女吩咐,而後拢起衣袍起身。
「可是您的发还没……」
「无妨。」棠绯扬起一掌,制止了宫女的长篇大论。经过郭嘉身边时,连个眼色也吝於给予。
宫女偷瞄了郭嘉一眼,这才低着头,急急忙忙跟着棠绯入了房门。
面对她的冷淡,郭嘉似是早有准备,只是一笑置之;而棠绯此举,在场的几位宫女也都看见了。
深怕因为碰了这回钉子,而令他心生芥蒂的老宫女放下手边事务,特地来到郭嘉身旁。
「姑爷。」
「嗯?你是……玉枝吧?」郭嘉咀嚼着老宫女的名字,显得有些陌生;说着还微微朝她拱了拱手。
郭嘉本就不是一个善於仗势欺人的人,再说,他亦明白这位老宫女在棠绯心中的份量,因此对待起来自是格外敬重。
老宫女赶紧回礼,「姑爷莫要行此大礼,老奴……老奴只是个奴才……」
「玉枝你跟随殿下许久,殿下亦是对你敬爱有加、视如尊长;我只是依着殿下的法子,如是对待罢了。」
「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宫女笑了笑,往厢房探头,这才低声说道:「话又说回来,姑爷对这事儿,可千万别界怀。殿下她的性子,老奴最清楚;殿下她直来直往惯了,除非她有意,否则她的喜怒,一向是写在脸上的。等殿下气消,姑爷再跟殿下陪个不是,那也就没事儿了。」
郭嘉淡笑,「我知道;我也清楚殿下好恶分明的性子,这点我早有准备。多谢你的忠告。」
老宫女点了点头,却是欲言又止;郭嘉看在眼底,「玉枝若还有话,但说无妨。」
「姑爷不晓得知道不知道……」老宫女润了润唇,显得有些不安。「殿下她……与、与……」
郭嘉倏地明白,老宫女所指何事。「玉枝无须多说。」为免她难做,他只得赶紧制止。「我知道殿下心底还有着谁。」
「姑爷……」老宫女抑制不住惊讶的张大了嘴。
「早在与殿下恳谈前,我就已经对此事一清二楚。」
「那……姑爷为何还肯……」
「说来话长。」郭嘉的俊脸上,难得扬起一丝苦涩浅笑。「但,我是真心喜爱着殿下,这点我可对玉枝你说个明白。」
能有这等器量,无须赘言,老宫女已经明白了郭嘉对棠绯的用心了。「殿下她……能得姑爷如此对待……也可说是有福了。」
郭嘉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你们今儿个也累了,早点歇息吧。」他朝其余两名宫女点点头,随即堂而皇之的,走进了棠绯的厢房。
「啊!姑爷他……」其中一名宫女见状,不受控制的惊叫出声。
老宫女以指做了个噤声手势,「别多话!」她微微一笑,望着仍是晃动不已的门帘,「姑爷他,会有办法的。」
棠绯等在一旁;而原本替她拧发的宫女手脚麻利,将床榻整弄妥当,恭迎她躺上床榻。她坐在榻上,宫女替她拉整了被子,「殿下您躺下歇息吧,奴婢顺道给您熄灯。」
「嗯。」棠绯敛着襟口,揽着被子躺下,「对了,出去後别忘了对玉枝她们说,东西明儿个再弄,你们也累了,早点歇息吧……是本宫的旨意。」
「奴婢知道。」
宫女正要吹熄烛火,不料郭嘉挑这个时候入了厢房,「姑爷。」
郭嘉微微颔首,「早点歇息去吧,这儿灯火我来熄。」
「啊……是。」宫女望了棠绯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可瞧棠绯亦没吭声,她也就装作不知,草草行了个礼後,便退出了厢房,将空间还给了「夫妻俩」。
棠绯看着那白发男人,揽着被子又坐了起。「你……」
「殿下恕罪,今晚咱们恐怕还是得同睡一房,挤一挤了;望殿下莫怪。」
她盯着那白发男人,郭嘉则是拱手行礼,俊脸上坦诚自然,未有半点矫情。
棠绯也是个聪明人,怎麽会不知道,即便受了她这麽一把无名火,为什麽他还愿意冒着受她冷嘲热讽的可能,也要进房来与她一道睡。
一切都是为了避嫌;就算她的宫女们对她忠心耿耿,可难保陛下事後不会私下找她们几人问话……就如上回得知玉麒麟的下落一样。
她们要是真同睡一房,宫女们事後答起话来也就能够不必扯谎,冒这欺瞒圣上的罪名,她们「夫妻俩」,心底也才称得上踏实。
「就如本宫所言,咱们已是夫妻,同住一房天经地义。我又有什麽理由能怪你?」
「殿下果真明理。」郭嘉背对着她,像是边找着什麽边答话。「倒显得我器量不足,净在意些小事情;还为了那些事,惹得殿下不悦了。」
「郭嘉……你这不明摆着……」棠绯话说到一半,却又收了口。
他在意的,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啊。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妻子心底还存着另外一个人?
他的要求,难道过份了吗?今儿个能有这把无名火,不该怪郭嘉言语冒犯,却是她自己故意试探,落了个自讨没趣。
说来郭嘉今日此言,还称得上替她着想;一切都遵照她的意愿行事,只要她不愿,心底没他,她们两人大可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也不必违背自己的意愿,与他同床共枕。
「殿下歇息吧,我自个儿铺被子睡;若找不着,暂且找张桌案将就一晚,也就是了。」郭嘉淡笑,继续在房里四处张望。
他说得倒轻松;一个大男人在自己房里转悠,叫她如何安睡?「被子在那儿。」
这是她的地盘,要是她不开口指引的话,恐怕他真要为了一条被子翻箱倒柜。
「哪边?」郭嘉顺着她指的方向遥望。
「在那头。那头一件柜子,上头晾挂着一排笔,旁边有一口木箱;铺的盖的,就连枕头也能找着。」
郭嘉一眼瞧清,走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找着。「多谢殿下指点。」
他将桌案挪开,就摆在两人当中,而後俐落的将被子抖开,三两下铺开,熟练至极。
「殿下,睡吧。」郭嘉朝她抛了个笑,吹熄了烛火。
棠绯唇儿翕动,显然还有话说;冷不丁眼前一片昏黑,白发男人已经将烛火给灭了。隐约听见他掀动被子,和衣躺下的声响。
将还透些水气的发丝摊开来晾,棠绯安静的躺了下来;窗外一轮皎洁月色透了进来,厅堂外头原本透着微亮,不久便也灭了。
她睁着眼,还能见着对头的男人;他正对着她,敛着眼,一动也不动的。
夜里宁静无声,她不由得想起郭嘉在婚宴上替她挡酒,以及弹得那首「凤求凰」的经过。
这男人如此才智卓绝,为何偏对她这般死心塌地,无论如何都要娶她为妻?
难道,他就真的这般爱她,就算她心底早已进驻了一个荀彧,他亦是不把这当作一回事?
「郭嘉……」她不禁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开口了才惊觉自己鲁莽,他为了她也累了一天,就算她心底没有他,可也不好无礼的扰他清梦啊。
只是对头的郭嘉像是没听见,连个反应也没;棠绯静候了一会儿,这才确定,原来他已经睡熟了。
「哎……」分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棠绯芳唇轻勾,低低一叹。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遂不再多想,翻过身去,一会儿便睡得沉了。
***
棠绯这一睡,就睡到了隔日近午。
「殿下……殿下。」她睁开眼,老宫女的脸庞上正挂着温和的笑,「快起来吧。陛下亲临,已经在外头坐了一会儿了。」
陛下?许久没睡得如今日这般又久又沉,棠绯撑起身子,还觉得有些虚软。她先望了窗台一眼;日头朗朗,窗台下的影儿又明又短,似乎已近午时了。
不消说,昨儿个睡得比她还早的白发男人,那床被子早收得一乾二净。「郭嘉……他什麽时候,醒来的?」
「姑爷他卯时刚过便起了,这不……都写了好一会儿的字,直到陛下亲临才停手;现下正在和陛下谈天,似乎是在谈论居所的事儿。
「姑爷说兹事体大,非要问过殿下的意思才行,於是才遣老奴过来,将殿下叫醒。」老宫女说起郭嘉,显得一脸敬重,那声「姑爷」叫得又顺又响。「要不是这事儿重要,姑爷原本还吩咐过,就让殿下睡个够,千万别要惊动了您呢。」
棠绯不由莞尔,「玉枝,那郭嘉究竟用了什麽法子收服了你,他来还不到一天呢;我怎麽听出了你这言语里,特意在我面前替他美言的味道呢?」
老宫女挠了挠头,老脸上倒有几分羞愧。「老奴说得都是实话,绝没殿下说得这心思啊。」
棠绯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哎,这郭嘉,大概是同玉枝说了什麽,让她受了几分感动,她这才会帮衬着他说话吧?
她推开锦被,「陛下在外头等了吧?你替我梳个发髻,咱们稍事梳洗,快快出迎。」
棠绯简单梳洗罢,恢复了一身清爽精神的模样,这才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来与皇帝相见。
「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她敛裙行礼,俏脸上满是笑意。
「皇姊言重了。朕明知道皇姊昨儿个大喜之日,还挑这个时候上门叨扰,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这都什麽时候了?过意不去的人,是我才对吧。」棠绯指了指外头,缓缓来到桌案前,发现案上竟是空无一物。
她不由得拧眉,「玉枝,陛下驾到,怎麽连碗茶都没?快去沏茶、温酒。」老宫女得了令,急忙窜到後头忙活去。
其他几位宫女见状,也放下还未整理妥当的东西,赶紧奉上乾果、点心。
皇帝笑着,要棠绯别怪罪几位宫女;棠绯直说几位宫女不懂规矩,主子不在就慌了手脚。两姊弟先来几句客套,这才一同入了座。
桌案四个角落,皇帝地位虽然最尊,但棠绯在场,於是请棠绯上主位,自己安於次席,而郭嘉打从一开始便居於末座,怡然自得。
皇帝落座,见「夫妻俩」遥遥相望,并未坐在一块儿,便觉得有些异样;他不动声色,只是扬唇笑道:「对了,姊夫,我们方才说到哪儿了?」
「回陛下的话,方才正说到我的新居呢。」郭嘉拱手应答,顺道朝对头的棠绯点了点头。
皇帝之所以急急忙忙赶来,实是为了两人的居所。
棠绯贵为公主,可毕竟还是以嫁的身份「嫁」出去的;如今请郭嘉暂住在宫内,只是因为郭嘉的居所又小,也稍嫌寒伧简陋了些,皇帝不忍让棠绯住在那种地方,因而与郭嘉达成了协议。
他原以为郭嘉有可能为了面子,宁愿暂时与棠绯分居,也不愿住在宫内;可出乎意料的,郭嘉毫无迟疑,一口答应了这样的安排。
「说句不怕陛下见笑的话……」郭嘉向皇帝恭敬一揖,而後淡淡地撇过脸面,「只要不让微臣与殿下分居,住哪儿都无所谓。」
皇帝着实被他这番话语吓了一跳……敢情这位才智不凡,替曹操屡出奇计的谋略奇才,可是在害羞?
皇帝向曹操打听他这位谋士身家、为人时,只知道郭嘉此人个性古怪,在受荀彧举荐之前,据说只与名士往来,还饱受负俗之讥;只是曹操唯才是用,不问德性,而郭嘉此人入了曹操帐下後,如鱼得水,前往徐州征讨吕布时,就是因为他的献计,这才将吕布那厮手到擒来……
可皇帝万万没想到,这样的男人居然不经意的,在他面前显露出痴情的另一面。
想娶皇姊的人太多了。就算棠绯不明说,皇帝自己也心知肚明;那些前来求亲的公子们,心底打着什麽主意。巴望着能与皇族沾上一点边,就此飞黄腾达,或是不求上进,只顾荣华富贵;更甚的是一些贪恋美色之徒。这样的人,能称得上是他皇姊的如意郎君麽?
有没有能配得上皇姊,又打从心底喜爱着皇姊,愿意疼惜、宠爱着她的男人呢?
郭嘉会是这问题的解答吗?皇帝还不确定,只是比起其他人,他可能是。
先前他与郭嘉恳谈时,他看过几回在提到皇姊时,郭嘉脸上那种仰慕的神情,这是一例;再有,郭嘉此人与皇姊心头上的那个人—荀彧,可是多年好友,若说郭嘉对荀彧、皇姊两人之间的情份毫无所知,他第一个不信。
即便只是隐约察觉,谁能忍受自己所追求的妻子心底存着另外一个人?除非……他心底对妻子的在乎,更胜於一切。
而郭嘉,在他面前展现了这样的决心。
皇帝可是自己亲眼见识过的;郭嘉应该是没有机会与皇姊长时间相处才是,但对皇姊的喜好,他已经能够掌握几分;就拿婚宴的准备来说,他知道棠绯不喜舖张的个性,举凡摆设、穿着,甚至是宴客的菜肴他都一一确认,就是为了不使皇姊感到不妥、不悦。而当他随口提议,希望皇姊与他两人在婚宴上合奏一曲时,原本对音律已有几分了解的皇姊不置可否,可竟连他一口答应,毫无推托。事後的成果,婚宴上的众人都见到了,郭嘉不仅能弹出个像样的音色来,甚至为了表白,还练就一首凤求凰!
能说这样的人无心对待皇姊?
居所,也是如此。
郭嘉这个人行事古怪,从曹操屡次欲赠与他宅子,却每每遭他婉拒便可知一二;又,郭嘉一人住在那样窄小简陋的屋子,身边也没个仆役伺候,凡事亲力亲为;虽然是有些不合常理,不过比起那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实不知好上几倍。
兴许就是为了迎娶皇姊,他一反常态;在婚事後,他直是寻找了曹操开口,希望能把之前未取的赏赐给讨回来。
为何能让他开这个口?理由显而易见,他这是为了他未来的妻子盘算。
而如今成亲,如何整理修葺宅子,作为他们夫妻俩日後的居所,郭嘉并不专断,表明了自己随遇而安,全遵照皇姊的意思安排;也就是为此,才赶紧将睡梦中的皇姊叫醒。
「皇姊,姊夫对此可是有心得很哪。」皇帝满脸堆笑,朝棠绯道:「姊夫在这皇宫只是暂住,之後还得搬到姊夫那儿住才像话;只可惜姊夫之前的屋子太简陋,因而特地向曹操要了一间离皇宫颇近的大宅,现下就等皇姊亲自安排,好开始修葺整理。等整理妥当了,皇姊与姊夫才有个舒适安稳的居所。」
「哦?」棠绯瞧着对头的白发男子,拉长了声调。「曹操给你赐的宅子?」
郭嘉一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殿下若觉得不妥,我倒还有几分积蓄;要买上几分地,动动几块砖瓦,应该也不是件难事。」
「不用了,何必多做那些无益的花费?」棠绯摆手,顿了一顿,「等等,曹操最近才给你宅子?那你之前的居所如何?」
郭嘉淡然一笑,「之前我住的地方太过简陋,地方又窄,想必不适合殿下。」
「就是啊,皇姊。姊夫原本住的地方朕也见识过,只是一间狭小普通的宅子,不适合……」
「适不适合等我看过再说。」棠绯挑起一眉,打断了皇帝的长篇大论。
果然,听到是曹操赐给他的宅子之後,她便避之惟恐不及,怎麽说也不轻易答应搬过去。
「至於花费……如果不够的话,大不了把曹操给你的宅子卖了,拿来整修房子不就得了?」
「这……」皇帝先看看棠绯,视线再转到郭嘉身上。「姊夫,你的意思……」
郭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那儿小归小,风水还是挺不错的,不仅去哪儿都算方便,地方也安静;院子虽不大,打扫修葺一番,也不至於让人嫌弃。」
「你是吹呢,还是你住的那块地方真有这麽好?」棠绯这话里听来,与其说是玩笑话,不如说是带点恶意,就有一股抹不去的找碴的味道。
「是不是吹,还请殿下亲眼看过再说。」
棠绯先是一楞,而後轻声娇笑了起。「好,那我非找机会过去看看了。」此时老宫女端着香茶、美酒,奉上了桌案。她闻了闻茶香,给了老宫女一记赞赏。「玉枝果然机灵,还能从我柜子的诸多茶叶里挑出这麽一袋好茶。」
老宫女腼腆的福了福身,谢过棠绯一句称赞。「昨儿个晚陛下给我的珠兰花茶已经喝完了,不过这茶也还算不错。殿下莫要见怪了。」她翻开碗盖,亲手给皇帝倒了一碗茶汤。
反观坐在对头的郭嘉,只得了一壶酒。
皇帝看在眼里,没说什麽,只是笑着接下了棠绯递来的茶水。「皇姊太客气了,朕自己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