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浮生半日闲。
昨儿与封世泽一道往县衙里走,同官府与几个江湖朋友拟定计画,欲将黑山寨一网打尽,忙到近四更才回,今早封世泽又领着几个胞弟出去了,说是要去探查情况,话没说明,也没等他,便自己出门去了,徒留下待在庄内却什麽事儿也做不了的他。
封世泽知道他对这件事情十足重视,先前的计画也都让他知晓,这次为何如此,他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是义兄的决定,他也不好说些什麽,就算是给自己偷个空,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吧。
而後直到一名家丁来跟他说,德怡前些日子染了病,还希望他前去关照关照,又说这是老爷子要他代传的话儿,明瀚这才恍然大悟,说来说去,又是这个爱女心切的义兄,要来撮合他跟德怡了。
知道封世泽心意的他不禁失笑,对於老大哥锲而不舍的撮合,他由衷的感到佩服。
熟门熟路的走向德怡的院落,走过几回的他对於这里自是不陌生,走过石拱门,看见这小巧却秀丽的庭院摆设,与他三年前所见倒是差异不大,而後敲了敲房门,迳自推扉而入,靠近内厅,这才发现原来房内还不止德怡一人,他隔着珠帘,赫然发现那个害他这几天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欸?是大哥麽?」音敏锐的听见那令她觉得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见着他就站在珠帘外头,「大哥,你也来啦?」原本还因为他的出现而欣喜着,看但突然想到,这儿可是德怡的闺房,这表示他……是来探望德怡的?
想到这儿,原本的欣喜之情又顿时暗淡下来,只因他这回来看的人,可不是她呀。
他假意的咳了咳,为自己站在珠帘外头的迟疑化解尴尬,「想不到德怡这儿这麽热闹,德忻、音ㄚ头都来了。」他撩开珠帘入了寝室,就站在离床铺两大步之遥,刻意的与三位姑娘隔了些距离来。
德怡已然靠着枕头坐起,看见明瀚来到,微微瞄了音一眼,而後向他绽出笑颜,「大哥,连您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还劳烦大哥跑这一趟。」那看来有些虚弱的娇颜牵起一抹笑来,仍是美丽的教人心悸。
「别这麽说,现下觉得好些了吗?」方才三人聊的高兴,只怕自己突如其来的介入三人,反而成了不速之客了。
德怡轻咳了咳,自一旁矮几上端起茶水啜饮,「刚刚喝了药,又有音跟德忻两个人陪我聊天开怀,妹子精神好的多了。」
德忻对明瀚也是不陌生的,见他方到,德怡便欣喜开怀,早知道他们两个人感情好,可没想到两人眉来眼去,情意倒是颇为明显,反而让原本在这儿跟德怡说话的她们显得多余了。
拍了拍红裙,德忻俐落的站起身子来,「说来,我跟音是也叨扰的够久了,现下恰好轮班。」她俏皮的朝明瀚眨眨眼,拍拍德怡细腻柔荑,「好好养病,可别再叫翠儿把帐本拿给你看了,要给我知道了,可要在你的汤药里头偷加黄莲啦!」她故作凶狠的威胁,把德怡逗得开怀。
「好,听你的,德忻。」
音向德怡点了点头,一反方才谈笑模样,竟是静悄悄的,跟着那抹鲜红身影,一起走出厢房。
「她们一大早就过来这儿探望你了?」房内剩他两人,闻到女子香闺特有的淡雅馨香的他没再靠近床榻,只是拉了张圆凳坐在桌旁同她聊天。
「是啊,德忻拉着音一块儿来的,唉……」她浅笑轻叹,口吻哀怨,「都怪我身子骨弱,老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没能好好尽地主之谊,反而又躺上病榻来了。」
「别想这麽多,把身子养好比较重要。」明瀚顿了顿,让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才刚走,可他这些日子来,就算是忙着事儿,心里总还是不免忆起,音喝醉的那晚对他的亲昵举动,以及对他说的那些话。
音那天的反常举动,似乎也跟德怡有关,虽说事儿已经过了近月,他每天忙着事情,顺道躲着音,不想再忆起那天所听见的或是发生的事,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想弄清楚的想法,也一直未能从脑海里褪去的。
德怡那双美眸直朝他身上招呼,看他打从说了话之後就不知在思忖些什麽,折了折手上的绣帕,好整以暇的等着,就看他要对她说些什麽。
「德怡,我有话问你。」虽说直接问这话感觉有些没头没脑,可他想德怡必定听懂得。
「大哥有什麽话,但说无妨。」侧首瞧他似乎是有些累了,她一手支撑头来,藕臂勾上玉枕,摆了个慵懒的侧卧姿态。
「月前某天晚上,音喝醉了,我从庄外回来,见她说着醉话,说什麽……『不该答应德怡』之类的话来,我想了许久,还是弄不太明白,就不知你是否知道此话真意?」他平稳道出,虽然直接,可又带点婉转,有些试探。
德怡拉了拉被子,笑意横生,「是吗?原来音跟你说了。」不过他还真耐得住好奇心,都过了月余才来找她,「看样子妹子下的这帖药,可是挺有效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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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德怡院落的两个姑娘,只见德忻突然想到些什麽事要办,便急急忙忙跑开了,徒留下音一个人走在封家庄里,虽然她才来过一次德怡这儿,却还稍微可以凭着印象,走回她熟悉的湖心楼去。
这些日子她与明瀚相处的时间也少,不晓得明瀚是真忙还是意在躲她的音,仍是单纯的守着当初她与德怡在田埂旁立下的约定,真以为德怡要她帮忙撮合他跟明瀚两个人了。
可别说什麽撮合了,她这些日子跟明瀚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根本没机会在他耳边敲边鼓,大赞德怡多好又多好……是说,这样她也落得轻松,少点心痛,若真逼自己在明瀚耳边说反话,只怕明瀚还未给她说动,自己便已落了个心痛而亡。
打从答应德怡之後,她不知道已经在心里说过几次後悔,也不知多少次提起勇气,学着德怡将心底里喜爱明瀚的真心说给她听,可不知怎地,说不出口的仍是说不出口,只能像今儿个这般,眼巴巴的看着她跟德怡两个人谈天说地,好不开心,自己却只能狼狈的逃出来,自己舐着伤口疗伤。
痛呵,秋日,艳阳仍是高挂着,亮得扎眼,扎的她眼都痛了,呼呼……
「音ㄚ头。」那声不该在此刻响起的嗓音离她好近,害她差点以为是自个儿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