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中午,我走到学校旧教学大楼的某个偏僻角落。
还没看见人,一道嘹亮音嗓就先从一片茂密芒草中传出:「谢永恩,你有帮我买汽水吗?」
我暗暗一叹,上前拨开那些芒草,对窝在里头的人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叫我的名字?万一来的人不是我怎麽办?」
「不会啦,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他笑出一口白牙,转转乌溜溜的大眼珠,「你有看到我传给你的简讯?」
「不然呢?以为我突然好心想请你喝汽水?」我把雪碧抛给他,「以後别常传简讯给我,尤其在学校的时候,要是不小心被别人看见就麻烦了。」
「谁会看见?」
我顿了顿,懒得解释,「反正别常传就对了,就算百密也会有一疏的时候。」
「真不愧是谢永恩,做事情永远这麽小心谨慎,什麽状况都会考虑到。」他大口咬下热狗面包,「可是既然你也有手机了,这样就会比较好联络。要是我们哪天谁没办法来,只要传个简讯通知一下就好,不是吗?」
「我之前就说过了,只要十分钟内我没到,你就不用继续等。如果我没办法来也会事先传简讯给你,你不用回覆我。」
「你不让我打给你,那要是哪天换我没来?你就要坐在这边一直等?」
「你想太多了,等十分钟你没来,我也会走人。」
「好嘛,既然你这麽怕我打给你,就乾脆把我的来电名字打成『虎姑婆』,我保证,这样绝对没有人敢偷接你的电话!」被我白眼一瞪,他又哈哈笑个不停。
每个星期一中午,我跟他都会约在这地方见面。
由於是学校最没人烟的地方,因此我们都在这里一起吃饭;但一星期内我们就只见这一次面,我跟他约好,除了两人单独在这里,其他时候都要装不认识,就算在学校外头见到面,也不可以打招呼。
「陈易楷,你干麽靠我这麽近?」
「因为你便当里的香肠看起来好好吃,可不可以分给我一个?」他的手正要伸过来,立刻被我狠狠拍掉:「不可以!」
「就让我吃一点嘛,不然我直接跟你买一个便当?」
「想得美。」
他是一年级後段班的学生,打架、抽菸,翘课纪录一天天屡创新高,成天过着被训导主任跟教官追着跑的生活,每个月的记过名单更是少不了他的名字。
认识他的那天,我人在外扫区打扫,不小心撞见他和别班的女生躲在音乐教室後面亲热,此时训导主任正好往这方向走,我立刻提醒他们,结果女生慌张的逃跑,留他一人在现场。
主任一走远,陈易楷便说:「没想到你这麽好心耶,谢永恩。」
「我是在帮那个女生,你习惯出现在公告栏的记过名单上,但对方是孝班的副班长,不一定能像你一样不在乎。」我接着纳闷,「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他深深一笑,眼睛眯成两道细细弯弯的弦月,「因为你的名字也常出现在公告栏上啊。全校前三名的常客,一年忠班的班长,谢永恩。」
虽然学校并没有禁止学生谈恋爱,但由於音乐教室後面很空旷安静,还种有一整排的桃花树,全数盛开的时候真的非常漂亮,也因此成为许多学生情侣约会的圣地。直到发生某对情侣在那里的亲密行为太超过,还被主任当场撞见的事件,从此学校就下令禁止学生再到那儿去,并派纠察队每天巡逻,只要被抓到就是大过一支;当时前科累累的陈易楷,只要再一个大过,就会被勒令退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陈易楷隔天开始就会在我打扫的地方出没,问我有没有向老师打小报告。但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和他有交集,担心要是传到虎姑婆耳里,往後日子就难过了。
我不讨厌陈易楷,几次闲聊中还发现他挺好聊的,而他也不排斥跟我相处,只是碍於两人在学校的「身份」,我只肯在旧教学大楼和他见面。原以为他会生气,觉得我很跩、瞧不起他,但他没有,反而很乾脆就答应我的要求。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明明不是恋人,却得偷偷摸摸的关系,不知不觉也持续两个多月,每次陈易楷不是趁我不注意时偷吃我便当,就是拜托我做一份便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