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吗?真要杀他吗?』紧紧凝视桌上那只澄黄的圣旨,说不清原因,寒灵竟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安稳宁静。
事情的发展本该是这样的吧:一开始她与他就是敌对,无论其中经过、或发生什麽无法意料的变化,沙场对立,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甚是两败俱伤。与他之间演变成眼下这情状才是怪异的吧。
寒灵唇边扯了抹苦涩,心意有丝纠结,但心念电转,弹指之间,唇边的苦涩竟化成朵浅暖的笑,像是心中做了决定,让她再没有什麽可烦恼、可忧愁,一反原来的酸涩,见其赤诚与坦然。
「小姐,主上这道旨意不是叫你为难吗?这麽短的时间之内,你怎麽可能……这、这真是太过份了嘛!」
风生婉转,夜入七分凉,议事主帐中,除了端坐桌前的寒灵外,就只有个秋儿在一旁陪着。若非如此,方才她那样快嘴批判君王的言语只怕已经为她引来祸事了。
「秋儿,不得无礼。」垂眸低颊,寒灵虽然心有所想却还警醒着秋儿的放肆。
哪知她不禁还好,一个遏止,却换来秋儿满腔不悦。
「主上本来就很过份嘛!小姐,你想,十万天朝军兵临西丘,若不是你领军抵挡、突围进攻,以西丘这个不生粮草、难继後援之地,若是别的将领来顾,怕早要丢了,更遑论我北朔意欲南夺天朝了。可现在主上为了个谣言竟要你在七日之内攻破天朝十万大军,让後继而来的军队得以伐进天朝中枢,还要同时你西进西陵,砍下西陵金狼的脑袋,小姐啊!你又不是神,怎麽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限之内做完这两件大事?」秋儿迭声抱怨、越说越气,忍不住着恼地跺起脚来,扬灰成怒。
「秋儿!」听她越说越失分寸,寒灵倏然起身,伸手摀住她的嘴,道:「你别胡说。君主即是天之子,天子的命令,我们身为臣子的难道不该听从吗?」见她态度乖顺许多,寒灵缓缓放手,秋儿见主子有话要说,这才静心:「那日主上遣来传旨的特使悄悄告诉我,主上本无意下这道令我为难的旨意,但朝中文武大臣为此谣言议论纷纷,有护我之人、亦有伤我之人,无可奈何,主上只好出此下策,限我时间内完成任务,藉以昭示我的清白。主上也是一番苦心,你岂可如此误解他呢?」
「但是这旨下得实在、实在……」仅管明白了朔风君的心意秋儿仍有埋怨。
秋儿话未出口,寒灵忽然眼角微挑,抢在秋儿开口前说话。
「自那日擒拿天朝夜袭兵也过了两日,这谣言会传回北朔一点也不奇怪。别再说了,你回帐里去铺床,我一会儿便回去。」语毕,寒灵立即转身背对,不再言语。
秋儿无奈,只好领命要走。出帐之前,突地她止步回身,细声问了一句:
「小姐,你真会杀那西陵金狼吗?」
顿时,帐中一片静默。良久,寒灵长气深吐,幽幽说道:
「该怎麽做,就怎麽做了。」
「是吗……」秋儿喃喃一声,有些无奈的去了。
就在秋儿前脚初离,跟着帐外就出现了副颀长身形,亦疑惑地问道:
「你真会杀我吗?」
寒灵旋步转身,漾起抹他从未见过的甜腻笑靥,道:
「会的,我会杀你,所以,请你快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势必与你兵刃相向。但,在此之前……」她自怀中掏出装着『七日玉』的漆红木盒:「我一直没好好谢谢你的治伤之恩,你的情义我会慎重的放在心上,从今往後,这颗心上,将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她束手一握『七日玉』,嘴上轻吐一句听来浅淡却是心意深重的话。帐前人听出她的深刻心意,心旌不禁为之摇动、神思不觉有丝了悟。
他正想开口再说底什麽,却见寒灵将紧握着『七日玉』的手轻轻往心口上贴去,并朝帐前的自己移步而来。
「这盒『七日玉』我私心作主收下了,至於我那条发带,就请你留在身边。快回西陵吧,希望我们从此不再相见。」
话声甫落,寒灵头也不回,大步出帐,与这名名唤『烈焰』,称号『西陵金狼』的男子擦肩而过,留他一人独守风中,看望她远去的身影,久久未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