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四目相会良久,烈焰好不容易才开口打破沉默。
林中乍见,心中思潮只能任情翻涌,这瞬间,一向用惯的字句彷佛全都丢失般,无论是他、亦或她,都无法从口中吐出一句完整话语,确切表达胸中的复杂思绪。
他与她不过是十数个时辰没见而已,然而世态如流,转眼恍惚,此刻俩人再度相见,心中有许多话与情意,都是一言难尽的。
见他眸光笃定,寒灵随即举步跟在他身後;不需累赘的言语解释。
她,信他。
而秋儿一向听从寒灵,见主子有了动作,自是毫不犹豫的跟上。
「从这个方向过去,便是往你北朔军驻紮天朝境内的营区。」走了段路,烈焰忽然停了下来,举手遥指西北:「虽然从这里回你北朔军营不过余里,但眼前这座崖……年幼时我曾与人私下到此游历过一次,你知道此处吗?」眸中藏有顾虑,烈焰回望身後的寒灵。
一经烈焰提点,寒灵霍然明白他眼中的忧虑是什麽,这才发现自己选上了一条不该选的路。
据四周景况看来,若她没记错,此刻他们三人身处的,是北朔与天朝间相阻最高的一座山崖,名唤『攀援难』。这处『攀援难』,虽高,却高不过嵌雪岭;虽荒芜,却不比西丘上任何一处更冷清、更不见生机。
然而这样一座不高不低、不繁不静的地方究竟为何会唤作『攀援难』?
因为,『攀援难』不同於一般断崖,它断面之处并不像寻常崖壁如刀切豆腐般工整平滑,而是如倒扣的鹰勾般矗立。因此,莫说是人了,就是灵巧如猿猴者,也常有失手殒命於此的。
『攀援难』,攀爬与援救,都难啊!
放眼朝上看去,勾般的崖顶彷佛随时会倒似的压在三人头上,寒灵知道,就算是平时的自己也未必能轻易攀上崖顶,更何况是现在左腕受了伤的她,要是想由此处回北朔军营,怕是不可能了。
但若要寻其它办法回去……怕是难了。寒灵心道。
「看来,我们是出不去了。」羽睫轻搧,她幽幽叹了口气,
「为什麽?」烈焰还未回应,秋儿憋不住疑问抢快问道:「这崖虽然看来如巨树盘天,可或许我们还是爬得上去的啊!」
「傻ㄚ头,」烈焰这时提醒:「你主子左腕受伤,你让她怎麽爬?」
「这……我……」秋儿一时语塞,但转念又想:「那我们走回头路、或再去别处绕绕,说不准有别的出路!」
寒灵摇摇头:「没用的,『攀援难』除了形如鹰爪、难以攀越外,它崖底就像个葫芦一样,向内走到尽处便是底,唯一的出口就是进来的地方。」这就她叹气的原因。
「那我们就从方才进来的地方出去啊!」秋儿不死心的说道。
「出不去的。」烈焰接道:「你知道我是怎麽找到你们的吗?」说话的同时,他迎面朝寒灵走去,小心翼翼地捧住她受伤的手,万般不舍的瞅住腕上的伤口:「七日玉呢?」寻了处平坦草地,他拉着她并肩坐下。
寒灵没拒绝他的触碰,甚至,她是顺从的: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感情,她再无法漠视这个火一样的男子了。
接过寒灵交递出的漆红木盒,烈焰匀了抹膏药,细细往她腕上抹去。
「为什麽我见到你时你总是受伤?为什麽我总帮不上你一点忙?」带着懊恼,烈焰恨恨说道。
见他自责颇深,寒灵不禁心悸动容,胸间怦动水般情潮。
「你给我的不是嘴上说得出来的,」她望着他甜甜一笑,眉眼唇畔,彷佛朝花拂露般,隐隐沁着抹最令烈焰迷恋的冷雅清香,教他一时失魂醉心,漠视了寒灵颊上那条细小伤痕。
贝齿再开,她续道:「一直以来,我不想承认你对我的好,也一直不敢去面对自己心中对你的感觉,可其实,我始终明白你是怎麽对我的。但我有我放不掉的责任,你也是,只要战争一日不结束,我们便是一日的敌人……」
「我现在知道了。先前我一直没察觉你心中顾忌,我真蠢!」
寒灵摇头:「这是你的真啊!我一向不是个坦承的人,但是因为你,我总算才明白什麽是真诚、什麽是坦白。这是我二十年来都没有过的体验,这是你给我的,你让我懂得面对自己和你的真心实意,这比什麽都还来的珍贵,懂吗?」这些话藏在她心上好久好久了,她没想过这些话也会有问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