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随即便柔和了下来，试探性地隔着一个步伐的距离，他伸手替我抹去冰凉的泪水，但才刚抚去却又染上新的痕迹。
「为什麽、要哭呢？」李伟杰的眉头紧蹙，有些讶异地望着我，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舍。
拜托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因为你都不哭！」气愤又无奈的我搥打着他的胸口，眼泪更加剧烈地滑落，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无助还是他的隐忍而流泪我并不清楚，然而在那个时刻，我的眼泪有如拴不紧的水龙头般流出。「明明很累明明很痛可是你都不哭！」
是他告诉我别去抑制内心最深处的不安，该宣泄时就该倾倒而出，而不是自己忍气吞声，但是如此告诫我的他却强迫自己微笑。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逼迫自己微笑，为了不让他人担心不让他人难过，於是戴上坚强的面具，我十分清楚这点，因为过往的我也是如此。
但至少，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原来看着一个人强迫自己漾开笑容心是这麽的疼痛，彷佛几百根甚至是几千根针同时扎进心脏，痛得令我难以呼吸。
「我更痛恨自己，看着这样的你越陷越深却不知道该如何拉住你，我想帮你、我真的好想帮你，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
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跪倒在地面，冰冷的地板刺痛着我的双腿，「所以……所以我、就只能替你分担眼泪了。」
在我来不及反应的同时他蹲下身，很轻柔很缓慢地，带着些许属於他的气味与蛮横，在我未乾的泪痕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对不起。」他颤抖着说，伸手将我拥入怀里，在他宽大的臂膀下，彷佛阻隔开了世上所有的烦忧，这一瞬间我们拥有彼此，也仅有彼此。「我一点也不想笑，可是我发现我不得不笑着，不管是面对我妈还是你们，如果不这样强迫自己微笑，我怕自己再也变不回以前那个李伟杰。」
「我知道……可是我看得出来那只是一种伪装……所以、所以在我眼前不要扬起那种令人心碎的笑容……至少在我面前不要这样……很难受啊……」
「恩，对不起。」
「笨蛋……干嘛要道歉啊。」
*
「那天在学校，我被告知妈妈在家中昏倒，当我赶到医院，医生便拿了一份报告给我，她说我妈在几个月前就因为胃痛来挂急诊，这次会昏倒也是因为胃痛的缘故，再加上她好几天在外奔波睡眠不足所造成的。」
「只是胃痛不需要开刀啊！阿姨她生了什麽严重的病吗？」
「胃癌。」
我倒抽了一口气，癌症？怎麽会？
「胃、胃癌？」
「她的胃里长了一颗恶性肿瘤，那次住院後被检查出已经是癌症中期，需要尽快动手术切除，而且必须全胃切除，以免癌细胞扩散。」
「你爸呢？他知道了吗？」
「我妈要我别让他知道这件事，直到今天早上她进了手术房，我才打电话告诉我爸，他说他会尽快搭飞机赶来。」
李伟杰深呼吸了口气，紧紧握住我的右手，似乎是藉由这样的举动让自己不必沉入汪洋大海中。
那麽，我便是他的浮木。
「我很害怕。」他流下了一滴泪，随即便又快速地抹乾眼角，然而我确实看见了，那一眼之瞬的，他的怯懦。「我不想失去我妈，虽然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但绝对、绝对不要是现在，我还太年轻了，我没有办法承受那样的伤痛。」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神，那麽我诚心诚意地祈祷，拜托祢、拜托祢，不要、千万不要这麽轻易地带她走。」
求求祢了。他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