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惯他一副死人似的脸孔,拎起一本薄薄的小书抛去他那边,敲中他的後脑。阿梓没有呼痛,平静地拿起那书看了一眼,半张着嘴又合起,低头摸了摸後脑的痛处,转过身去。
「怎麽了?现在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吗?端着一副这样的死人脸孔,我看了也讨厌。怎麽我以没发觉你是一个这麽下贱、讨人厌的疯子?」
阿梓被我的话骂得身子也缩了缩,一副高大的身体蜷缩着、驼起背贴着墙壁,在这个下大雨的阴沉午後隐於一片影子下,就像一块贴在墙壁的污迹,他盯着被子说:「对不起。可是对着你,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讲什麽。你是如此看不起我,而我也做了对你不住的事。我们以前有过的那些……假如说是友情的话……也早就烧得一点不剩。无论我跟你说什麽,也只会换来你的讽刺。或者你教我,你觉得我还可以跟你说什麽?」
我一窒。对着如此坦白的阿梓、这麽一个将他脆弱的地方摊开来让我观看的一个男人,我心底里不知为什麽生出一丁点的怜悯。他不该这麽落泊。他本来自信、有能力,甚至是意气风发,只因一时鬼迷心窍才栽在我手里,他坚固如盔甲的外壳被我无情地敲成碎片,他只能卑下地匐伏在地下,以颤抖的手逐片逐片拾回那破碎的自尊心。
可是我的同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忽然又感觉到一阵刺激、或者说是亢奋的情绪与满足感。这个叫做丰梓的男人看过我最不堪、暴虐的一面,却还是选择留在我身边,被我伤害也不反击。我可以无责任地宣泄一切情绪,他就会默默承受。
而我不需要像面对别的人那般,疲惫地伪装,做一个温文尔雅的伪君子。从小到大我也很自然地戴起一张张面具: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优秀的第一名、弟弟眼中的好哥哥。我唯有在一个人面前毋须伪装——我那个卑贱的母亲。她长得美丽,却是一个异常下贱的女人,她享受做爱,能够满不在乎地以身体为工具,在一个又一个男人身下换取利益。弟弟还小的时候不懂事,但我清楚自从父亲离开後,母亲常在深夜带男人回来,我大半夜起床去厕所,总会听到室内的动静。再过几年,弟弟再蠢也好,算是懂事,母亲就不在家里做这些无耻的勾当,大概改到外面去做。换来的就是一批同样被赌迷掉心性的女人,天天没日没夜地在我家砌四方城。因而在这样的母亲面前,我总是端着一张冰冷的面孔,连话也不屑跟她说一句,以至是碰她手背一下,也嫌脏。
小时候,我有一段日子连自己的存在也一并痛恨,因为,我是经过母亲那麽肮脏污秽的、不知被几个男人玩过的阴门而出生。那即是说,我甫出生,就已在无意识下沾染了母亲的污秽与下贱。这使我在很小时候就有种心理上的洁癖,只要看到类似母亲的贱人,就会油然心生厌恶,像看见一只蟑螂,即使牠的存在并未威胁我的安全,也想除之而後快,可是,要我自己下手消灭牠,我又嫌弄脏自己的手。所以,我会隔着远远的距离,间中观看,确保秽物跟我距离很远,每一次又矛盾地因为观看那麽污秽的事物而感到恶心。
这就是我对丰梓的心理——反胃、恶心,但又不想将他永久驱逐。我就像实验室里穿白袍的科学家,隔着大段距离观看被囚於盒子内的实验品,随意伤害、察看他的反应。实验品的狼狈与悲惨取悦了我,并且我不需要惧怕他的反扑。我清楚,他丧失战意,他最下流的一面被我看过,从此他亏欠於我,不能够跟我平等地讨价还价。
下贱的人有很多,干过极多下流勾当後却仍不会惭愧的人,也多着了。可是丰梓不一样,他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天性善良的人,唯有这种富廉耻的人才会在展露最下流的一面後,感到羞耻、挫败、无法振作,由於极端的忏悔而束手就擒,甘愿成为被害者的玩物,只求对方原谅释怀。
就算阿梓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丝毫不柔美的男人——也毕竟是个最好的发泄工具。一想到有这麽一个人——一个生物——成为我的东西,我就不禁生出一种期待。这麽好的玩物,我可不想只玩一阵子就把他给玩残。我坐到他面前,轻柔地抚过他的脸,温言细语:「这样不像你,你明明就不是这麽胆怯的人。那晚不舒服吗?」
他听到我提起「那晚」,想起自己淫浪的姿态,一张脸禁不住赤红起来,却移不开眼,仍旧贪婪地盯着我:「你……我以为你不想再提起那件事。」
「我怎会不想再提。很舒服,不是吗?」我捏着他的脖颈,可是没有用力,只是在他的喉结打转:「我从来不知道男人帮男人含那话儿是那麽舒服。我之前那些女朋友都很不愿意做这种服务,说脏。可是你那晚像一条母狗般跪在我面前,拚命地撑大嘴,含我的东西时像吞肉骨头一样,又含、又舔、又用牙齿细细地磨着,吃得那麽津津有味。」我看着他的脸色随着我下流的叙述而变得黯淡,可他只是别开眼,不敢违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