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那样的热闹,只有我们身旁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电影中的某些片段,聚光点打在某些角色身上,既在人群之中也在人群之外。
「原来爱情就像花季,都是有专属时间的。」
须臾过後,语芯勉强的挤出了这麽一句话,在这一瞬间我有几分忽然後悔跟她说了这些,她的笑容似乎多了点什麽,但也少了点什麽。
这时候台上主婚人的致词结束,你的母亲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她的表情透着焦虑,似乎害怕我接近你妹妹。
有这个必要吗?
我心里升起一抹可笑的情绪,莫非心里有鬼的人就是如此,自己有问题便觉得别人也有问题。
「你妈来了,还不快过去,小心捱骂。」我伸手推了推语芯,同时挂上微笑的面具,对於你母亲我向来只有「来者不善」四个字。
语芯挑了下眉,慢动作的站了起来,我从她的表情读到了不乐意,但能怎麽样?那可是你们的母亲呀!
「伯母您好。」我对着满脸怒容的中年妇女客气地打招呼,基於良好的家庭教育,虽然心里有再多怨怼,对长辈的礼貌还是必须的。
她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前女友。」
你母亲刻意在某个字上加重的语气,让我脸色登时一沉,幸好这几年的社会历练发挥效用,让我差点脱口的反击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是你的婚礼,我不想让你为难,身为前女友,就当是我最後的体贴!
我表持微笑,装作没听见她讽刺的语气,你母亲见我没反应并不放在心上,一来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哩,二来吸引她前来的目标也不是我。
可语芯终究是个孩子,没有看出个中关键,当下立刻不满的反驳,嘴快的结果又喊出了那个早不该出现的称谓。
「妈,你别对嫂子这麽凶,是我自己跑来找她说话的啦!」
「什麽嫂子,」你母亲闻言整张脸都绿了,狠戾地瞅着她,伸手往换好装重新回到会场的新娘方向一指尖声道:「给我听清楚,那个才是你嫂子,这个女人什麽也不是,以後不准再随便乱说话。」
小丫头几时被这麽凶过,泪眼汪的很是委屈,可你母亲似乎深怕惹新媳妇不快,也不管旁人好奇的目光,一把扯住语芯就半拖半拉的往主桌走去。
「轻点,疼,疼呀!」语芯一边嚷嚷一边不断转头看我,圆润的大眼中写满了愧疚,我看见她的嘴型无声地说着,「加油」和「对不起」。
我笑了笑,小丫头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好得很一点难过的感受都没有,当我决定不再爱你的那一刻开始,来自你父母的任何话语就再也伤害不了我。人,唯有在乎才会受伤不是吗?
我拿起杯子,一口喝完刚斟满的红酒,微甘的辛味,像褪色的爱情。
一杯下肚,我又倒了第二杯,不过十多分钟,一瓶红酒默默的去掉一半,就在我打算继续喝时,酒杯被抽了过去。
「适量的酒可以暖心,多了可就伤胃。」
翔不知何时回到座位上,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我。
「正主儿都不怕我喝,怎麽你倒管起来了?」我斜睨了他一眼,半开玩笑的说,可自己心里却有些暖洋洋,难得他记得我的确是不能喝酒的。
国三那年家里发生了点问题,我夹在父母的战争中不知何去何从,为了逃避现实在朋友的怂恿上学会喝酒,後来有一次喝到吐血紧急送医,发现是胃穿孔,从此朋友都知道我不能喝酒。
不过也真难为了他,这麽久的事情现在还记得,那你呢?
似乎看穿我的想法,翔笑了笑道:「他,已经失去了管你的资格;而我,正在争取这个资格。」
「真是悠闲,你不用去哄新娘开心吗?」方才他闯的祸,可够呛的,只怕新娘头顶还冒着烟呢!
「我,」他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道:「乖乖,那可是新郎的工作,我哪好越俎代庖。」
「是吗?」我半开玩笑道:「你就不怕惹火了大嫂,以後不再让你踏入他家一步。」
「放心、放心,」他随意[摆了摆手,「良会搞定他老婆的,我只负责让你开心就是。」
他说这话时两眼直直盯着我,深邃的眼眸几乎将我吸入其中。
「你真喜欢我?」不知是否受到酒精的影响,我看着他的笑脸,居然直白的把疑问脱口而出,完全忘了矜持这回事。
「我表现的不明显吗?」他皱了皱眉,苦恼地反问。
「也不是啦!」我摇摇头道:「只是你以前从来没表现出对我有好感,这次却一见面就说喜欢我,不是太突兀了吗?」
难不成一见锺情,还可以用在相识多年的朋友间吗?我可没有去整形呀!
「其实,」他咽了下口水,耳尖不自然的有些微红,「我从学生时就喜欢你,只是一直隐忍而已。」
这下换我的脸刷的一下变成了红色,两颊一震火辣辣的竟彷佛要烧起来一样。
「为、为什麽你从来没说过?」
老天,我一直当他是蓝颜知己,不只靠在他肩膀睡着过,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宣告周遭友人男女之间还是有纯友谊的,没想到他全然不是这样的心思。
「因为朋友妻不可戏呀!况且,」翔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当时你满心都是他,若是我露出些许的想法,恐怕早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可没忘记你指着隔壁班的追求者说『告诉你,本小姐生平最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
「你这语气,还真像是个大小姐呢!」
他微妙微俏的学着我的语气,让我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这家伙不管几岁,都是个开心果。
翔不在意的耸耸肩,「博君一灿罗!不知道我及格了没有?」
「就凭你呀!」我掩唇不让嘴边的笑意宣泄地太过张扬,「再回去多练习个几年吧!」
他当场垮下脸来,一米八的大男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道:「别这麽狠,看在我辛苦取悦你的份上,好歹笑一笑吧!美丽的女王陛下。」
「诚意十足,可惜技巧不佳。」我板着脸,双手环在胸前,学着电视上的评审摆出严格评分的模样。
「那要怎麽样你才会满意呢?大小姐。」翔模仿的日剧中执事的动作朝我行礼,那姿势竟然还有模有样的。
「我想想,」趁着几分酒意,我的玩性也大了起来,反正有人愿意舍命陪君子,那我还客气什麽?
双眼乌溜溜地转了两圈,放任心里的小恶魔探出头低语了几句,我对翔比了个靠过来的手势。
他听话地将耳朵贴了过来,下一秒英挺的双眉纠结在一块儿,苦哈哈地看着我,「换个游戏行吗?这场合有点尴尬呀!」
「不玩也行,酒杯还给我。」我不依的嘟起嘴来,伸手就要抢他手上的杯子,这要是平常的我肯定不会这样胡闹,可和一个半醉的人说理,显然是说不通的。
眼看我整个人几乎要趴到他身上,为了避免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翔赶紧压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回原位道:「乖,别闹,我陪你玩就是了。」
「真的?说谎的是小狗。」我闻言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直到这一刻,我才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翔非常认命的点头,看着他委屈不已地表情,再联想到入场时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脚,我脑中不由闪过一句话。哈,这不就是一物克一物吗?
我两手拍着他脸颊,趁着几分醉意欢快地问,「魔镜呀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在我心目中,璇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虽说是开玩笑,但他的眼神却无比认真,那不容忽视地宠溺,让我心跳加速了起来。
「再多说几次,好不好?」我要求着,贪恋这久违的温柔,乾涸的心灵似乎微微悸动了起来。
「你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女人、你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女人……」他顺着我,一口气连说了十次。
「傻瓜。」我噗哧地笑出了声,「你居然真的说了,我是闹你的啦!」
「你居然把我的真心当玩笑,真是太过分了。」他说话的语气哀怨到了极点,好像头上的可以看见两片垂下的狗耳朵。
可下一刻,他神态庄重的有如个虔诚的朝圣者,伸出手覆盖在我手上,重重地握了一下,「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抽回手,别扭地别过头,只觉心头一片混乱,酒乎瞬间醒了一半。
这时,旁边有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喜欢看你走路充满自信
说话时候你的专注眼
温柔的表情笑容里的天真我相信
找不到有比你更好的人
你心里理想情人是几分
是否也会有我的份……
(杨丞琳理想情人)
「给我一个机会。」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我不甚自然地抽回手,女人被於被追求,多多少少存了些许喜悦,可喜悦不代表就一定能够喜欢上对方,我们享受的不过是过程中那份朦胧的暧昧。
「我你是个好人,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办法接受下一段感情。」
要换了别人,我肯定毫不留情地拒绝,可这人是翔,我是真心喜欢这的朋友,我不想伤害他。
「……我承认,你的话让我心动,可我不想因为寂寞而爱你,那对你并不公平。」如果爱情起源於寂寞,那麽最终也将走向寂寞。我,不是扑火的飞蛾,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我不介意被你利用,我只害怕永远没有站在你身边的机会。」他说,「爱情需要缘分,而我相信缘分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不能给你承诺。」
「我不在乎。」
「我不一定会接受你。」
「我知道。」
「我可能永远都不爱你……」
「我可以等,也许等久了就是我的。」
「你是笨蛋吗?」对於他无条件的妥协,我没来的有些生气还有些小小的心疼。
翔搔搔头,露出可爱的虎牙,「你们女人不是常说,多聪明的人一沾上爱情就笨了,我们男人也是一样,我喜欢你这麽久,估计早就无可救药了。」
「你……」我想说点什麽,却不知该如开口,翔不是个说谎的人,正因为他的认真让我却步,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相信爱情。
相爱,却不得不分开,这样的例子社会上出现太多太多,如果在开始就已能猜到结尾,那又何必拿心走上这一遭。
「我记得你说在一篇文章里说过,同样的剧本,十个导演可以有十一种表现方式,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麽爱情不也是一样,虽然看似是相同的模式,但不同的男女主角,就会产生不同的结局,不亲身体验,怎麽能够知道结果好是坏?就好像这杯果汁,」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拿起桌上的蔓越莓果汁开始做起心理辅导,「如果你因为有人说酸而放弃尝试,那你永远喝不出它真正的味道。」
这不伦不类的比喻,竟奇蹟似让我心底的慌乱减少了许多,不得不说或许他是个不错的演说者。
只是,此时此刻,我的心还在休眠当中,而我不知它何时才会苏醒……
我无助地站在十字路口徘回,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友情,左右都不是,在抉择的时刻,迷失了方向。
很多朋友都说,在爱情里女人是赌性坚强的生物。可我不敢,对於这外来的赌注,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想我天生就是个胆小的人。
如果,没有办法回应对方等量的感情,那麽我宁可一开始就选择不爱,听起来似乎很残忍,但情人会分手,朋友却可以永远不是吗?
我深吸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结论,不爱,其实也是爱情的一种。
就在我准备说话前,翔抢先打断了我,「在你说出答案前,能不能听我说一个故事。」
我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反正不过是一个故事。
他慢慢的开口,带有磁性的温润回荡在我耳边,故事并不陌生,是一个经典的佛家爱情故事,内容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女孩,爱上了一个年轻人,可他们并没有缘分,只那一眼就是全部,但女孩没有放弃,在佛前苦苦哀求。
她用五百年的时间,变成一颗石头,在他必经的道路上,只为了见他一眼;用第二个五百年,变成一棵大树,只为与他有片刻的接触。就在要迎来第三个五百前,她放弃了,因为爱情并不是占有。
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发现有个男孩为了看她一眼,已经默默守候了两百年。
「那个女孩就是你,而我就是那个男孩。」翔依旧笑着,可那笑容里添上了几分愁绪,「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剥夺我爱的权利。」
我的心在这一刻,柔软了下来,那些将说出口的拒绝全都禁了声,我承认我慌了。这一刻,我像是回到十几岁时初次被人告白的当下,整个人轻飘飘地,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种细微的波动,在灵魂最深处震动,这是爱情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挑出一张纸,在上头写了几句话递给我,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罗密欧与茱丽叶中的经典名句: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怀疑太阳会移动;怀疑真理是谎言,但绝对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我垂下头,一簇小小火苗在体内燃烧了起来,整个人似乎都罩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连指尖都变的绯红,他身上的温暖蛊惑了我,让我渐渐分不清爱情和友情的界线。
翔呀!我该拿他怎麽办才好,作为朋友他无疑是很好的选择,可成为情人,我们真的适合吗?
千斤般的重量沉沉压在胸口,因为在乎,所以沉重。
这时,四周灯光倏地转淡,原来是饭店准备要拨播放新郎新娘过去的人生纪录,翔的脸孔在黑暗中隐没,看着墙上的投影片,让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尽管只是一下下,就让我暂时再当几分钟的鸵鸟吧!
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厘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朋友到情人跨过的不单单是字面上的转变,还有更多深层的意义。生命中充满许多两难的选择,而此时此刻你是我最深刻的矛盾!
我并不讨厌他,但不讨厌就是喜欢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噢!请不要责怪我。
在感情世界里,我们都还太年轻,面对这个过於宽敞的领域,不管19岁还是79岁我们永远都是初学者。你怎麽能指望一个刚刚入门的人,了解什麽是爱情?
我不否认今天的翔深深地震撼了我,但他真的是我在寻找的那个人吗?对於这一点我无法回答。
明天,太过遥远,就像看不见尽头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