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翔的体温、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一种奇特的冲动充满了我的胸口,好温暖,如果能就这样一辈子多好?
这莫名冒出想法让我吓了一跳,我是可刚刚才将一段纠结多年的情感,正式在心里画下了句点。
「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先前喝多了。」感受到我身子微微颤抖着,翔眼中带上了一丝担忧。「早说了要你少喝酒,你看现在难受了吧!……」
由於心理上还没有调整好,我不想让他看出我此刻的想法,於是顺着他的话佯装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嘴里跟着嘀咕着,「你别念了,好吵。」
「是是,要不我扶你回座位好吗?」他嘴上是疑问句,手里却早动作了起来,甚至霸道的不让我有抗议的机会。
可我心里半点怒意也没有,反而有些甜滋滋的,我想我是真的有些动心了,他的爱情或许不完美,却真真实实的守护着我。
忘了在哪看过这一段话:爱,最需要的是舒坦。如果感觉自由、舒服、安心,你就爱对了;如果感觉处处被掣肘、受控制、没了自我,就该考虑调整了。褪去童话包装的糖衣,也许这才是属於我的王子。
我的,这个词让我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什麽时候我居然对他有了独占的心思,爱情果然是天底下最难捉摸的存在。
此时人潮忽然热闹了起来,好几桌都有人陆续站了起来,原来是新郎新娘向客人敬酒的时间倒了。
我虽已放下对你的感情,但不久前才和新娘起过挣扎,再加上你的父母也在同行人群中,心中不免有疙瘩,於是打身打算到外面去避一避。
可我才站起来,就感到一股力量将我押回了椅子上,然後翔对着我颇为无奈的摇头。
「来不及了。」
他话刚说完,大批人马就浩浩荡荡的笔直往我们这桌走近,我看见你母亲得意的笑容和新娘刻意紧扣的十指,心中霎时雪亮。
想来你母亲是知道我和她在厕所的争吵,而且做出了决定─婆媳联手来打击我这个「狐狸精」。
真是幼稚的行为,我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可笑,可能这就是你母亲喜欢她的原因,她们两人还挺像的。
你也看见了我,眼神痛苦中掺杂着矛盾,其实你并不需要担心我,一来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二来我也不爱你了。
人,会痛苦、难过,是因为有弱点被掌控,如今拖你的福,我对过去已不再有丝毫遗憾,她们又怎能伤我分毫?只是曾相爱一场,让你为难我仍是不愿意的。
一个想法闪过,我低声问翔:「你说你不介意被我利用对不对?」
「啥?」翔不知我想做什麽,傻傻地看了我一眼依旧後点头,眸子里是全然的信任。
我盈盈一笑,状似亲热的勾住他的手,反被动为主动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
可你却避开了我,领着新娘反方向将同桌友人一个一个介绍给她,我知道你是想逃避,可能躲得了多久呢?
随着嘴上的笑容逐渐趋於僵硬,终於你们还是站到了我面前,为了显示恩爱,新娘整个人更加刻意的往你身上贴好像没了骨头似的。
「老公,这位是谁呀?怎麽以前聚餐都没见过?」她走到我面前佯装出一副初次见面的诧异表情,带了点故意的成分。
坦白说,我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麽,如果你说我是「朋友」就是说谎,若说「前女友」恐怕场面就尴尬了。
你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麽介绍我的身分,看得身旁几个认识我的朋友,都不约而同替你捏了一把冷汗,再怎麽说新娘的父母就在身後,前女友出现在婚宴场合,绝对是他们不乐意见到的事。
「这位有点眼生,我一时想不起来。」
你腼腆地笑着,试图简单带过这过这奇妙的场合,就连你的母亲也频频对新娘使眼色,可她豁出去似地硬是想使我难堪,竟不惜拉起我的手表现出亲亲热热的姿态。
「这位姐姐的皮肤这麽好,肯定很擅长保养,你就介绍给我认识,以後我才能像她一样漂亮。」
「是呀!反正都是朋友,介绍介绍也无妨,还是这位美女你的前女友所以不敢让我姐姐认识呀!」新娘的弟弟不明所以,半开玩笑地打趣,却意外地说出了标准答案,我看见新娘在听见美女两个字时,不小心用鞋跟狠狠地招呼了他。
「她、她是……」心知再推诿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深吸口气准备开口,脸上那悲壮的神色,一时挺有「风萧萧兮一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但,我怎麽可能让事情照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不主动为难她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让人这麽欺负了去。
我给了翔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後含羞带怯地拉住他的手道:「我是翔的女朋友。妹妹没见过我很正常,因为我男朋友不常带我出席宴会,他老是怕我被人拐走,你说是不是亲爱的?」
「这都是我不好,平时太少让你曝光才会’害嫂子误会。」翔配合着我的话,深情款款地搂住我的腰,「不过我女朋友这麽漂亮,我可是真舍不得让你出门呀!」
他说这话时,还尽职地露出出苦恼万分的模样,若不是得强忍着笑意,我差点就要失声笑出来了。
就这样简短的对话,却宛如一颗威力超强的炸弹,让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傻住,在他们的记忆里我彷佛还是你的前女友,怎转眼间就突然成了翔的女友。
而在多张滑稽的脸中,尤以新娘的目瞪口呆的表情最为精彩,她眼中清楚「写着你说谎」几个字,偏偏碍於种种因素又不能当众揭穿我,那种「哑巴吃黄莲」的苦样,着实逗乐了我。
我靠在翔的身上,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得意的漾出一抹灿烂的弧度。
沉默过後,爆出得是一阵调侃,几个也和翔熟识的朋友纷纷半开玩笑得展开揶揄。
「你小子强呀!什麽时候交了女朋友也不说一声。」
「连人都不带出来给兄弟看看,怕我们和你抢人呀!」
「难怪我上次替你介绍,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原来是家里有更好的。」
被推上火线的翔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炮轰下有些哀怨地瞅了我一眼,但还是认真的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充分转移众人「关爱」的目光。
「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的?」或许是震撼太大,顾不得新娘还在身旁,你带了几分不满的质问。
「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面对你抑郁而充满火药味的话语,我轻轻皱了下眉却没有放在心上,前女友和最好的朋友在自己婚宴上公布交往,换了任何男人都会感到舒服。更别说前一刻我们还在缅怀过去,这种所有物突然就属於别人的感觉,想必很难释怀。
「原来是这麽回事,」你苦涩地一笑,恍然大悟的道:「难怪他当时会那麽紧张,是心疼我弄痛他女朋友吧!」
「呵呵,他就是这样,老爱操心。」我乾笑着说,藉着翔的身影避去你的目光,那带点幽怨的眼神,从以前我就毫无抵抗力。
见我紧靠着翔,你暗沉的眼中透出了妒意,再出口的话语有些失了分寸,「那,你说,为什麽是他?」
那好似妒夫的口吻,让我不禁感到可笑,我们早就分手了,事到如今你什麽管我?又是凭什麽身分管我?
「这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吧!」因为对你的质问不满,我的回应也不怎麽客气,你神情益发的难看,竟伸手就要抓住我的手腕。
翔眼角瞄到异样,转过身技巧的挡下你的动作取笑的说:「新郎官,我知道你们以前有过交情,可我俩男未婚女未嫁,怎麽就不能在一起了?你也管的太宽了些,难不成你自己身边可有佳人傍身,就不顾兄弟的幸福了。」
他说完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你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间、地点,征征的缩回了手。
这样的你让我感到一丝可笑,人总是如此,无论是人或物,属於自己的时候总是不好好珍惜,等不要了、丢弃了,却在见到有别人喜欢时,又立刻视若珍宝,真不知是怎样的心态。
我像个孩子般拉住翔的衣袖,那是从前我和你撒娇时最常出现的动作,你的脸色转为苍白,一点也不逊色於旁边的墙壁。
然而我并没有半分内疚的感觉,翔说得没错「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当初订下两年之约的人虽然是我,最终决定将我推出你世界的,却是你自己!
姑且不管我和翔的关系是真是假,从你牵住巧如双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俩今生缘尽,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幸福,又怎能干涉我追寻自己的青鸟,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未来的权利不是吗?
既然放手就该走得潇洒,至少在我记忆中,你还是当初那个让我倾心的人,纵使「开到茶糜,花事了」,日後忆起仍能不复「人生初相见」。
「好了,好了,你们不是来敬酒的,怎麽让新娘单独晾在那。」
你母亲毕竟是个明眼人,看出新娘的开始有变脸的趋势,赶紧出声打断了我们的三人对谈。
几个酒杯陆续递了过来,竟足足有500C.C.,我当场愣住了,用不解的眼神看着翔。
「这是……」翔显然也没想到是这种size,脸上写满了问号,「你们是在玩整人游戏吗?要整也是整新郎新娘吧!」
「谁叫你是新郎最好的朋友,所以同乐罗!」旁边众人不怀好意的笑着,标准的幸灾乐祸。
「知道了、知道了,谁让我跟这家伙是好朋友!」翔一脸无奈的勾住你的肩膀,喊了声「Bottomsup」仰头一口气喝到见底,末了还将酒杯下倒,证明自己真的「乾杯」了。
见状,我有样学样的端起酒杯也打算一饮而尽,可舌尖才刚沾到些许液体,就差点吐了出来。妈呀!这恐怖的味道哪里是酒,酱油,芥末、胡椒还有其他有的没的全都混在了一起,根本是一杯大杂烩,难为他们调出这种奇特的饮品,还能让它看起来像杯酒。
但这下我可面临了个大难题,这杯酒是喝还是不喝?
喝,这恶心的味道我实在难以以下咽,恐怕当场就会吐出来;不喝,这可是新郎新娘敬酒,可大大损了新人的颜面。
这进退两难的问题大大困扰了我,我虽不想伤了自己的味蕾,可也不好坏了众人的兴致。
眼看你母亲和新娘别有深意的盯着我,我深深体会到骑虎难下的感觉,这时翔注意到我的异状,再自然不过的伸手将我手上的杯子接过就喝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麽?」新娘见有人坏了她的好事,不自觉地叫了起来,因为过於激动的缘故音调上扬了几分,让周遭的人不由的皱眉。
「小璇之前喝多了,现在不胜酒力,所以我这个男朋友帮她喝呀!」翔无辜地反问,「嫂子有什麽问题吗?还是这杯酒是特别要给她的?那我可真是失礼了。」
「当然是……」
「当然没有问题,既然小璇不舒服就别喝,反正你俩是一对,谁喝还不都一样。」
新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你母亲技巧性地打断,看着她满脸的笑意,若不是局中人根本想像不出这是他们联手策画的下马威,我不得不称赞一句「姜是老的辣」。
翔依旧维持着微笑,面不改色地将那杯加料的特调一饮而尽,杯子一空我赶忙拍着他的背迅速递上一杯开水,好让他冲淡口里那股恶心的气味。
他悄悄给了我个感激的眼神,我内心一时五味杂陈。这感激该是我给他的,只是演戏而已,他实在不须做到如此地步。
过去,我总以为爱人是痛苦被爱是幸福,现在我才知道,爱与被爱都是一种痛苦,只是彼此痛苦的方向和层面不同而已。
一个好姊妹说过:「爱人是种承担,被爱是种负荷。」
此刻,我的心正感受着这种甜蜜的负荷。
又寒暄了几句後,那浩浩荡荡的亲友团终於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翔立刻坐了下来,脸上笑容尽数褪去,我这才注意到他额头铺着一层冷汗。
连着又到几杯水给他後,他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佳,彷佛元气大伤似的。
「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个大傻瓜,抢我的饮料喝做什麽?你应该第一口就知道有问题呀!」我不假思索的挑出手帕擦着他额上的冷汗,口中跟着发出一阵嘀咕。
「没办法,新郎新娘敬酒不能不喝,不然很失礼呀!」
我双手插腰气呼呼的道:「那你也用不着全部喝完,喝个一两口做个样子就好了。」
「但那就变成你要喝了呀!」他淡淡的说,彷佛我们讨论的是天气,不是他的身体状况。
我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那本来就是我的饮料呀!不知有多少人想看我喝下。」
在他一口喝下的同时,我听见不只一道抽气声,就连伴娘群里都有几个人眼中出现不满,他今天估计得罪了不少人呢!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的胃不好不是吗?」他勉力挤出微笑,「这东西我喝都受不了,要让你喝了岂不是得进医院。」
「可、可是……」我瞧着他莫名感到鼻酸,竟有想落泪的冲动。
「你不需要觉得内疚,这是我自愿的。」翔伸手蹭了下我的鼻尖,「我很高兴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什麽。」
我轻轻嘘了口气,「你对我太好了,难道就这麽肯定我会回应你的感情吗?」
翔一听完,随即夸张的大笑了起来,笑到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说错了什麽吗?」他这反应让我当场手足无措,我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呀!
「你喔!真的是小说写太多了。」他屈指弹了下我额角,「那种你爱我我就爱你,只是小说里的世界罢了,现实世界中可不是这麽一回事。我让你知道我的心情,只是不像让自己的感情不明不白的胎死腹中。至於你是不是会喜欢上我,其实我倒没有认真的思考过。」
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露出像小男孩腼腆的笑容,之前那种奇特的情感又窜动了起来,我听见心脏大声鼓噪着,似乎在催促着我做点什麽。
鬼使神差地,我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罔顾我这个主人的意愿,踮起脚尖主动往他的双唇上飞快碰去。
尽管只是如蜻蜓点水那样的吻,两个人却都红了脸颊,跟着身旁爆出了惊人的口哨和欢呼声。
天呀!我怎麽能做出这种事。若是传开来,以後还怎麽见人啦!
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自己好像要烧起来了,恨不得立刻冒出个地洞将我埋起来。
翔拉起我的手,使了个眼色後就往外跑,耳中听见喧闹的人声,手中感受着安心的温度。恍惚间,我有种角落错乱的感觉,我们两人好像成了古代小说中私奔的小情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