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门框上，半个身子已探出预备室外的凛扭过头来，将视线投向还埋首在电脑萤幕前准备明後天事宜的墨心身上。
「你刚刚说什麽？」
揉烂手中沾上咖啡渍的小纸条，凛瞄准自己的经纪人，往对方抛去。纸条在空中划出柔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墨心的笔记型电脑上。
而因为凛临时起意说想在即将发行的ＣＤ里放新歌而忙得焦头烂额的墨心，在纸条进入视线後，一切动作便嘎然而止。疲惫的黑瞳直勾勾的盯着落在T键上的纸球，她如同低等机器人般地僵硬转头，将目光固定在自己的主子身上。
「干嘛？」
面对她死气沉沉的神色，凛皱眉。
「你这家伙要是真面目暴露出去，肯定会被唾弃的……不，哪天我一定要亲手把你的真面目暴露出去……就选苹果日报好了……」
大拇哥和中指各自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墨心尽全力保持自己理智线的正常运作。稍不注意，她怕她会失控的在凛那美貌的脸庞上抓上两把。
「喂？」
不过凛显然完全没注意到自身正处在怎样的危机之中。
「真是，吵死了……」
跟在这家伙身边，墨心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过劳死，或者，气死。
老是喜欢随意地给下面的人找事做，还没有半点歉意就算了。叫她做的事情，除了会影响到自己外界观感的事之外，基本上没半件有乖乖去做的。
她肯定要先交代下面的人，假如她哪天猝死，请唯凛是问。免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
「喂？你说什麽啦？」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员工铁青的脸色，或者说，不在乎，凛只是挑了挑眉。
活死人的双眼注视凛的无所谓，墨心咬牙。
因为这家伙的一个想法自己工作量瞬间就翻了三翻，就算她提出的意见真的是对的，她也承受不了每天加班到凌晨的作业量。但尽管想抱怨或冷嘲热讽，对凛来说，伤害力也不会比路边野狗的乱吠来的高。
这就是不在乎的人的麻烦之处。
她不在乎，所以不管你对她的评价是好是坏，都不会对她的态度和作法有任何影响。一心一意，眼中除了标的外再容不下其他，包括，其他人对她的又爱又恨。
「……我说，演唱会结束之後要办庆功宴，所以你要洗手还是干嘛都等到了雷神轩再说。」
放开受自己粗暴虐待的太阳穴，墨心自动放弃与凛争辩的机会。
她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矫正凛的人格问题。
「庆功宴……」
一反常态，凛非但没有露出她的招牌表情，反而沉默了起来。不过好歹也看着她有５、６年了，凛这点小动作背後透出的意义墨心早了然於心。
「不要想找藉口不去。你庆功宴起码缺席有４、５次了，主角不来，大家都开得没什麽意思。所以你是非去不────」
感到些许异样，墨心猛地停下了唠唠叨叨。
闭口不语，凛的每个脸部表情与眼神却比任何言词都更加喧哗吵闹。
哀怨的目光直望进墨心眸中，抿紧的双唇与略垂的嘴角表态着自己的诉求。墨心还是头一次知道，人可以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到如此细致。就算心知那不过是凛为达目的所呈现的演技，却仍旧让她词穷。
好样的，不愧是演员歌手双修至顶尖的奇葩。
但墨心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也得把凛给带去。就算是拖甚至是拽，她也要把她拉到现场去。要这麽再由着她任性下去，真会把凛给惯坏。
「……就算你那样看着我也没有用。与其想办法逃避庆功宴，你不如专心在等等的表演上吧。可不要紧张而忘词之类的阿。」
收回视线，墨心打定主意不去看那梅杜莎，将注意力放回了电脑萤幕上。见状，凛也就放弃了，毕竟她本来就没有特别执着要让墨心网开一面。能逃避这麽多次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墨心，主角不在的庆功宴，大概只要两次就可以让其他人抓狂了吧。
要适时的让步，否则一切的通融将没有下一次，这是凛从小就熟知的生存法则。
「不过是几千人的小型活动，没什麽好紧张的。」
所以她只留下话，便摆了摆手迳自离去。
而当这头的凛已经穿过长廊，缓缓步上独属於她的舞台时，那头的高中女孩听着宣告演唱会开始的笛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晚了不只一拍。
「快点快点！已经开始了！」
三催四请，好友仍然保持着泰然步调，毫无紧张感可言。悠哉地将入场票递给收票员、悠哉的晃入Ａ区入口、悠哉地灌下大口冰红茶。
「大热天的，吃冰吹冷气果然过瘾！」
「闭上嘴！快点走！」
使力朝蓝涵毫无防备的後脑勺巴了下去，梓凡抓起蓝涵的手。她也顾不上蓝涵手中的饮料是不是会洒出来了，扯着对方的手，她死拽活拖的强迫短发女孩加快脚步。
「没问题啦，反正前面的开场通常都还要时间啊。」
嚼着口中的冰，蓝涵喀擦喀擦地将其咬成碎块。
「要是错过了凛的开场白你要负责吗？」
推搡着将全副心力放在吃冰块的死党身上，梓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对方推入早关了灯的演唱会现场。
场子并不大，顶多学校礼堂大。但里头所酝酿着的气氛却让两人都不禁安分下来。
绝对的寂静，就连银针落地的声音，好似都会像巨象跺步般吵闹。
气温稍低的场内，人手一只黄色萤光棒，屏息以待。即使梓凡两人吵吵嚷嚷的冲进场内，也没有半个人朝他们投来质问的目光。全场，几千人，都凝望着目前仍漆黑一片的舞台。
目不转睛，就深怕错过了任何一秒。
「我们是几号座位啊…..？」
总算学会看气氛，蓝涵难得的压低了声音询问。
但梓凡只是如同着魔般的凝视着舞台，对蓝涵的提问充耳不闻。
「梓凡……？」
轻点红发女孩的肩膀，蓝涵呼唤着她的名字。
但还未收到任何回音，另一头的细微声响便将她的视线拉了过去。
舞台上，几秒前还是昏暗的舞台上，此时有束白光从右斜角打了出来，照射在舞台中央的正上方。当蓝涵正困惑着那白光打算照亮什麽的时候，一座巨大的铁笼缓缓降了下来。
说是铁笼或许不太正确。精确来说，是座鸟笼。细长的铁条互相交织，最终在顶上缠绕成一点，构成了足以容纳３－４人的巨型鸟笼。然而此刻，被囚禁於笼中的鸟儿，只有一只和平鸽。
振翼，白鸽从巨笼中的宽大缝隙钻出，脱出了鸟笼的束缚。盘旋於众人头顶，白鸽的翅上不时散落反光的亮粉，好似仙子般，替众人开启了通往美好国度的梦境道路。
而当人们专注於鸟儿飞翔的身姿时，一道中性的嗓音悄悄於鸟笼中响起。
「欢迎来到，乌托邦。」
身着纯白长礼服，有着深黑柔顺长发的女子，於嘴角漾起浅笑。
天仙下凡。
除了这词，梓凡脑海中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