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窘境。
失去意识的叶兰很便清醒过来,看见的是那贵族玩味的笑容,再看,便是那双精美的靴子横立眼前,貌似自己再不睁眼就会踹到身上似地。
也不管後颈带来的酸痛,叶兰倏地跳起,不给那贵族任何施暴的机会,那双眼睛好似示威与防备一般瞪得老大,这模样矬得另人发笑。
那名贵族此刻便是很礼貌的微笑着,只是跟先前笑容相比较,这次的笑容更真切、染进眼底更浓厚几分。
贵族笑得这般开心,叶兰显然没有自觉,顺手拿起一旁木椅充当武器助威。
想法是美好,但现实是残酷;叶兰发现他手中的木椅沉得如铁,才举起便觉得双臂酸痛。
眼底闪过慌乱与无助,但他还是支撑了莫约片刻,不得不妥协地放下木椅、再次寻找合适的防身武器。
这次他看见不远处书桌上有一把小刀,显然是用来拆阅重要文件用的工具。
眼底精光闪闪,脸上摆出一副未曾发掘的模样,不曾想自己其实变化明显,早已入贵族眼里。
叶兰又奋力扛起沉重木椅,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靠近书桌,在离书桌几步之外,猛然放下木椅、朝书桌冲去。
一把抓起小刀,还没回头,一双厚实的大掌便压在手腕上;一抬头,便看见冷着脸的贵族,眼神锐利地瞪着自己。
一滴冷汗滑下,叶兰忍不住吞吞口水,紧抓着小刀的手用力抽了抽,闻风不动,叶兰也只能松开手指。
显然对於叶兰松开手的行为很是满意,贵族也跟着松开箝个,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在几番言语中,贵族似乎在向叶兰说些什麽,不断重复几个单音,可是叶兰始终都听不懂,总摆出一脸茫然,到後来,甚至有些恍神。
两人沟通一直到叶兰都快认为自己是个蠢蛋时,才终於搞懂贵族是在介绍自己。
对方发出类似於鱼刺二字的单音,最後叶兰才确认,鱼刺是对方语言中、贵族的名字。
一个贵族叫鱼刺,虽然是用马国的语音来联想,但叶兰为此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贵族"鱼刺"眉间渐渐拧起,似乎不明白叶兰在笑什麽。
面对这动作,叶兰察觉自己失态,轻咳几声,指着对方道:「鱼刺。」见对方满意点头,叶兰才又比了比自己道:「叶兰。」
见"鱼刺"一时间无法会意,叶兰效仿对方刚才的耐性,显然鱼刺悟性比叶兰高上一酬,不过三两次来回,对方便知道叶兰正在介绍自己。
这次沟通,或许让鱼刺还算满意,脸上不耐消失不少;随即扬手召唤,两名女性接着出现於门外,恭敬地朝鱼刺行礼。
叶兰对於各国的礼仪多少也知悉一二,虽国情不同,但也能察觉出,这两名女性对鱼刺施行的是一种最崇敬的礼仪,这让叶兰开始猜测,这名贵族在云国身份究竟多高。
鱼刺显然并不打算让叶兰持续思考,因为两名女性在鱼刺授命下,一如之前那两名军人,将他高高架起。
「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啊!况且我、我又不是小鸡!」叶兰胀红面颊,他甚至在挣扎中不小心碰撞到女性胸前柔软,这让他更不敢大动作抗拒,只能半妥协地任由两人拉扯。
两名女性扛着叶兰左弯右拐,直到一扇门後才将他放下
眼前情况让叶兰再次躁郁起来,一身鸡皮疙瘩泛滥成灾;放眼望去十几名女性,每位女性穿得轻薄,并整齐立於两侧,似在恭迎。
只是当所有人看见叶兰瞬间,冷淡面容都闪过一丝错愕,虽然随即消失,但不妨碍叶兰察觉。
站在人群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些女性腿特别长,感觉跑得很快,而这里於她们来说又孰悉、占有地利之便,显然逃跑是绝逃不了多远。
若要仗着自己身为男人与之力拼,对方一人一巴掌也能把叶兰打得晕头转向,更何况,叶兰不认为自己有勇气与十几个女人硬拚。
瑟缩肩头,他还想摆出一些肢体语言,提出意见与她们沟通沟通,谁知他刚举手,一名女性便赫然上前将他那身残破外袍扯下。
一愣神,又是一件内衫被脱去,在叶兰反应不及瞬间,已然被众女扒得只剩一件单薄内裤。
叶兰嘴里发出古怪惨叫,终於是回过神来,像只老鼠在偌大厅里四处逃窜,可众女熟手难挡,叶兰不过多挣扎了一会儿,便被脱得精光,甚至被架到巨大池子边上,毫无反抗能力。
看到巨大的水池腾着热烟,叶兰也知道这几名女性是打算把自己清洗乾净,可这等阵仗,在马国也就少数几名贵族才有这般待遇,叶兰身为奴隶,哪曾有过这种际遇。
尴尬与不解让他挣扎不休,最後两名女性一左一右压着叶兰坐在池边无法动弹,又一名女性拿起沐浴精油,灵活地搓揉起那沾染许多沙尘的头发。
乱动挣扎的结果就是头上清洁精油跑进眼里,叶兰哇哇大叫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最後只能紧闭上眼,减缓不适。
当他眼前一片黑暗的同时,一双手竟开始在他身上搓揉;从颈项、胸口、腰际,一直往下,叶兰这次再不打算妥协,脸颊上早被热烟薰得通红,更是被那双手弄得几乎滴出血来。
「住手、住手!」不顾刺痛,叶兰双眼通红,力气也不知从何而来,猛然推开那名上下其手的女子便退开人群,几次眨眼,他确认自己清楚看见,女人们脸上挂着无尽揶揄。
叶兰掉头就跑,眼眶里泪水打转,也不知是窘迫委屈所致,还是精油刺目得来。
而现实再次显示叶兰的无能,刚逃出几步,众女像早做了准备,将他团团围住,又是一通七手八脚,再次回到刚才清洗程序。
在一堆手於身上搓洗的状况,叶兰羞耻得快晕过去。
他不顾礼仪的大吼大叫,甚至把那些女性的亲朋好友都问候过一遍,几乎丧失理智的他,显然忘了,他们之间语言并不共通。
叶兰从起先奋力抗拒、到後来无力挣扎,最後变成无声龟缩,从头到尾,他都摀着脸,彻底鸵鸟心态。
这一场清洗仪式,或许对贵族来说,是一场美丽享受,但对叶兰来说是漫长折磨。
一盆盆热水将他冲洗乾净,又被按进水中搓揉,似乎打算放松他紧绷的四肢,在一阵折磨过後,还以为终於熬过这段痛苦时光,可随即她们又将叶兰抬到一张软床。
「……你们到底想干什麽……」叶兰很不争气得哭了。
这次没有刺眼精油,也没有抗拒的勇气,叶兰眼神黯淡,几乎与死人无异,躺在那儿任由她们"蹂躏"。
有人拿着薰香在他旁边搧着,那薰香柔和,不可思议地竟让叶兰崩溃的情绪渐渐平息,隐隐的有着倦意。
没多久,叶兰鼻间发出沉稳气息,或许是早些折腾耗尽体力,而後又因为沐浴挣扎耗尽心力,竟是闻着安神香便睡着了。
随着安神香作用,叶兰做了一个短暂美梦。
梦里,一切都那麽顺利美好。
他找回马匹、找到遗失在漫漫黄沙中的军密,并且追上仲飞军队、新手把军密交给仲飞。
而仲飞,更让他共赴战场,面对一干狼族。
扬起的尘沙滚滚而来,叶兰看了眼专注凝视前方的仲飞,无限幸福溢满胸膛,让他毫无畏惧。
他甚至与仲飞背对背,一同面对围绕四周的强敌。
忽然,一把刀横劈而来,叶兰慌张侧身,没想到一阵摇晃外加一阵剧痛,把他彻底拉离梦境。
叶兰清醒瞬间。
痛!
非常非常痛。
他抚着额头,嘴里几声哀鸣;顺手往旁一搭,从地上缓缓爬起,朦胧双眼显示他还未从美梦的余韵中离开。
等缓过神,叶兰先是感受掌心一片柔软;又发现自己身在豪华房间里,看样子自己先前还是从这柔软床褥摔下。
忍下额头阵阵抽痛,他想起身仔细观察四周,随着起身响起铿锵一阵,让他不由自主寻找声源。
这一找,差点没把他心肺吓破;一条铁链,把他像牲口一样栓着,连结床头雕花,显然铁链是原本就安在上头。
霎时,叶兰本就运转不顺的脑袋又一片空白,久久无法回神。
叶兰也曾听闻流言,一些流落他方的奴隶,最终下场多少都是凄惨结束,运气好的也备受折磨。
强压心底那抹泛滥不安,他尝试走动到最远距离,虽无法自由离去,但铁链长度让他能逛遍室内每个角落。
豪华房间一应具全,设备媲美马茹於皇宫内的闺房。
若叶兰是贵族,或许他对这样的房间会满意无比,可他身份就是个奴隶,铁链带来的声音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窘境。
在皇城待得久,各种贵族与奴隶都看过,叶兰很清楚什麽样的人身上会有这种状况。
某些贵族有特殊偏好,这样的贵族身边,不乏性奴常伴身旁,有些贵族更会用铁链将其拴住,藉以宣示权威。
意识到自己身上正隐隐飘荡一股花香,叶兰脸色用苍白二次,都无法形容现在他心情,因为在他认知之中,那些性奴无论男女、无论样貌,其共通点都是死命把自己染得芬芳,藉以取悦自己主人。
当他更发现自己身上批裹隐隐透光的薄衫时,他惊恐得几度昏厥;身上薄衫质料说是舒适,倒不如说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随着微风摆动能明显看见躯体线条不说,叶兰还能感觉到下身随着弱风一阵清凉,好似根本没有穿那般轻盈。
在他被击昏瞬间所能想到的各种悲惨未来,他本认为自己都能熬过,直到奇蹟发生、仲飞到来。
他曾设想自己会否被奴役,或是被无情虐打,但眼前的可能性,远比被虐打还是刑求,更让他觉得无助、恐慌,几乎把他吓得六神无主,他猜测许多可能,就是没有被当成性奴这一个选项。
在无人的房间里,宁静就似食人灵魂的黑洞,随着不经意间扯起的铁链冰冷,铿锵一下下敲碎叶兰的理智。
他开始慌乱,把事情想往更糟方向。
以现今社会而言,奴隶虽不是最低贱的职业,但最低贱的职业却绝对在奴隶之中。
有些奴隶攀上有特殊性辟的贵族,藉以出卖自己肉体、换得舒适生活,这些性奴虽然在其他奴隶眼中并不被待见,可他们至少只需要专心服侍唯一的主人。
有一种奴隶,通常都是被人口贩子拐走的,这些奴隶是集聚所有悲剧於一身,他们被称为商奴、是为一种礼物。
在获得的贵族烙上烙印後,他们虽然仍专属於这名贵族,但他们却不得不遵从指令,去服务、取悦主人的贵客。
娼妓活得高档,还能自择福客,身体不舒服还能耍耍性子不上工。
商奴却完全没有抗拒的权力,反抗的代价就是死亡,或是更为悲惨。
先前所见,鱼刺显然身份非常高贵,肯定不乏奴隶。
而以叶兰的审美观来评论,鱼刺长相刚硬、五官深邃突出,别说性奴,其他贵族都有可能主动贴上。
那麽,鱼刺收留自己的原因,不言而喻。
不行、拚了!
叶兰双手抓住铁链,发狠地不断拉扯,铿锵声响不断,他甚至觉得手心手指开始火辣辣得刺疼,却半刻也不敢停下。
偌大的室内只有他一人,孤单得让他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而无力。
平日聪颖活络的脑子,半天也没有好主意;他想不出办法逃跑,只能不断拉扯铁链,甚至在空气开始掺染一丝血腥时,也不见他停下。
周遭染身的香氛衬得他烦闷,却只能接受时间的煎熬。
外头夕阳随着铁链噪音渐渐平息,转换成月夜渐渐爬上高空,叶兰已累瘫床旁,看着雪白床单上刺眼的鲜红发呆。
手臂与双腿都因施力过度而止不住颤栗,手指也破了无数水泡,他此时恨透自己无法练武的体质,更恨自己太过安逸而忘了外头世界的凶险。
他好累好累,好想任由情绪崩溃、大哭大叫一番,但他最终还是保持着理智,只放任眼泪滑下。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又出现那双刺眼的华贵靴子。
他又看见拧眉的鱼刺,正看着自己。
好似每次碰面,鱼刺都是这般不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