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哩公虾？」映入眼帘的是吉他爷爷的一脸疑惑。
「没、没有啦！我是说为甚麽会这样认为呢？」意识到说错话的我赶紧用力摇头，澄清道。
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一旁的吉他男孩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不过他没多说话。
「吉他的名字是我取的，原本我是希望我的儿子替我完成我们这种农家子弟一直以来的愿望。」他乾咳了几下，喝了口水。
「谁知道他长大後居然对我说他不想要一直停留在现况，便二话不说打包好就马上出国了，虽然事业做得好像不错，但也愈来愈少回来了，吉他的哥哥也是从小就不断求上进，所以我希望第二个孙子可以继续替我完成老人家的梦想啊。」一口气吐了不少努水，看来这位爷爷的压力也很大呀。
「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为甚麽是吉他呢？」不是钢琴或……古筝之类的。
他听了以後只是微微笑，「不是有句歌词说『又帅又酷又有才华就是弹吉他』吗？而且我老人家就算想学也按不动琴弦啦。」挥挥头，回道。
咳咳该怎麽说呢？其实这位爷爷想法也挺新潮的嘛。
「吉他似乎也十分乐於拿着一把吉他乱弹乱按，我跟他说希望他能够每天回家都弹一首歌给我听，他倒也爽快的答应了。」
吉他男孩曾说过自己的童年是爷爷陪伴他度过的，也怪不得会如此重视爷爷的心愿。
「在那之後他每天都很努力的在练习，上国中後更是，偶尔会接到从学校打来的电话，但我觉得只要别做不正常的行为，成绩甚麽的也不必太在意，我知道吉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比起那些外在的表现，真挚的心是更重要的，同学你说是吧？」
他边说，同时也露出了属於爷爷那和蔼的笑容。
我点点头，目光飘向从方才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吉他男孩，他摆出一副想解释又不大方便说出口的模样。
我也没想过逼他说出口的意思，抬头瞧了瞧位在电视节目右下角的时钟，时针约在六和七的中间。
「啊，我该走了。」明知应该不会有人在家，却还是有着一种不能太晚回去的心态。
「说得也是，那麽吉他你就送你的朋友回去吧！不然怕遇到危险，最近那个社会案件满多的。」
「不不不用了啦，也才几个马路巷子而已。」
「那更加要送啊。」
「……哦好。」久违的一句回应！
既然这家伙都开金口了，那我也没有不让人送的藉口好推托。
「谢、谢谢。」
※※※
「面包，你晓得为甚麽我对我爷爷会那麽好吗？」当我们走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时，他毫无预警的开口问道。
被称作面包的我先是愣了吓，现在好像应该别生气才对。「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陪在你身边吗？」
「不仅仅是如此。」他摇了摇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家里的一组碗盘给打破了，我爸劈头就问：『为甚麽会打破？』，但爷爷看见後却连忙把我拉至一旁，拍了拍我的身子，一脸担心的问说：『有没有受伤？』。」
……
「——这显现出了我在他们心目中的价值，也是让我对他们的映像有所定型的点。」
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我们错过了一个绿灯。
※※※
「未未，我看到了！」隔天第三节下课，末末拉着我来到了音乐教室，指着正在里头吃早餐的吉他男孩，大喊。
这家伙从一早来学校後就都不说话，现在又忽然高分贝的大叫是怎麽回事啊？
「看到吉他男孩你是在激动甚麽啦？」撇撇嘴，我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只见他用力的摇摇头，「NO，是昨天我出来买东西的时候看见未未你和他他走在一起，两个人好像有说有笑的，说！是不是这样？」把自己昨日所见一口气全吐了出来，以一种质问的口气对着我俩。
有说是有啦，不过我和吉他男孩可是从头到尾连笑甚至嘴角上扬都没有过哪……没想到还真被这家伙给碰上了，但照理来讲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为甚麽他的脸上找不到半点笑容？
是吃醋吗？不可能吧。
「你怎麽突然这麽严肃？」说这话的是把最後一口三明治给咽下去的吉他男孩，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末末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化。
僵持了十几秒後，他总算是眨了眼，「啊咧我也不晓得耶，看见亲近的人窸窸窣窣说着自己听不见的悄悄话时，心里就会有种被拒於千里之外的哀怨感。」噘起嘴，不大甘愿的解释道。
是吗？意思是对末末来说我们两个属於所谓「亲近的人」吗？
「也就是时常靠近且自己也愿意接近的人吧？亲近的人。」解读完毕的吉他男孩同样将焦点放在这四个字上头。
「没错他他你真有慧根！」终於出现那个不只四十五度角的超爽朗笑容了。
「那比亲近还要更上层楼的叫甚麽？」循序渐进，继续问了下去。
「神的境界。」毫不犹豫的回答。「虽然大家都说『神爱世人』，可是我不相信，我很喜欢神，但神不一定永远爱我。」
在做完莫名其妙的推论後他再次吸了口气，「再往上就是家人唷，我爱他们，他们也同等的爱我，甚至更爱，那是用尽一辈子也未必能放下的。」如此道。
所以对末末来说，家人是比神更伟大、更重要的存在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将目光转至提问的吉他男孩，他一脸黯淡。
「同等……放下……爱……」
不晓得是方才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还是我的听觉异常敏锐，我彷佛能听见吉他男孩嘴里带了些不谅解与哀伤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