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面对接踵而来的各科复习考，我一个也没能接住。
维持平常的水准——说好听点是这样。
根据挂在校园里的倒数布条，距离学测已经剩不到一个月了，我仍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想考甚麽？该考甚麽？我所追求的又是甚麽？如果我不知道的话，谁会知道？
末末仍旧是有一题没一题的在作答，偶尔也会被老师念几句。
「认真点啊，不然到时候後悔的可是你自己。」
「我觉得漫无目的的读书没甚麽意义。」
「所谓的目标就是这两年半来你的课题，也是你未来所要追求的。」
「老师，谢谢你那麽器重我。」
「知、知道就好。」
「我明白读书是必要的，否则我们的国家会跟不上别人，走向潦倒的结局。」
「很好。」
「所以老师，我会努力的！」
他总是这样搪塞各科老师，嘴上振振有词，实际上却完全不改变自己的作为，等到下一次遇到同样情况时又说出相同的话语。
真不明白。
「哇——未未很厉害呢。」从讲桌走回座位，经过我身旁时，末末看了下我的考卷，微微笑，道。
他的语气中并不带有任何讽刺。
这节课考的是生物，我的生物在班上一向是垫底，班上的人大部分是因为对生物有兴趣又不觉得困难才选第三类，陈可凡说自己唯一能跟得上别人的恰巧就是生物，这方面无能的我始终无法理解。
我无意瞥见了他手上的分数。
比我的不及格还要低。
我不想承认。
「末末。」在他回到位子上後，我低沉的喊了声。
「嗯？」毫无异样。
「这、这不是我的自作多情吧？」
「甚麽？」
我深吸一口气，「你……为甚麽每次都考比我低？」用充满质疑加上一些胆怯的眼神，像是质问又不像是质问。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一直都是这样啊，未未也知道的吧。」稀松平常的答道。
才不是这样，这和以前那种随心所欲的猜法不大相同，他彷佛能预知我会考几分般，不论哪时候、甚麽科目，就连他拿手中最拿手的生物也是一样，这一点也不寻常。
「为甚麽？」我又再问了一次。
他没有露出厌倦的表情，眯起双眼。
「建立信心呀——」
双手伸直，做出了伸懒腰的动作，「因为我知道，未未很在乎我。」一面将头後仰，一面缓缓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又有点羞愧。
他一直都晓得这一切。他知道我一定会看他的答案、他的分数，因此此才会……他知道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没想到你这麽快就发现了，让我有点难下台呢。」他看着我的错愕，搔搔头，有些困扰的样子。
「对不起……」
「也没有到对不起的地步啦！」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被老师念。」不知不觉，我已在未经确切证实的情况下擅自将他的行为解读成是「为了我」而产生的，我努力想克制这样自以为是的自己，但我好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里头装着我听不出来的情绪。
「白痴欸你。」
他头一次这样说我，满是笑意。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明明被说是白痴，可我却觉得也许自己是此刻最贴近他的人。
那样毫无意义，总是被他人当成口头禅的话语，末末一次也不曾讲过。不同於平常诡异的笑声，这笑声是讨喜的。
「其实末末的少年气息还不至於消失殆尽呀。」我认真的盯着他，诚恳的说。
「我一直都是个少年，只是以不同形式出现在你面前。」停止笑声後，他眨了几下眼，又是一副吊儿啷当。
「刚刚的形式我是第一次见到。」
「我也没有想过自己心中藏了这样一个我，但是既然本质都是我，那麽应该不是绝对正常的才对呵呵，未未比较喜欢这样的我吗？」
「我说不准。我只不过认为那样的你本身会比较开心，与我的个人感觉无关。」我只是耸耸肩。
「啊咧，那你知道我为甚麽会想笑吗？」
「……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吗？」
他摇头，「你太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一直以来都是。你的那些困惑，我觉得一点也不重要。」平淡的答道，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面容。
不重要吗？
我认为有关系的事，他从来都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你是居上位者啊，我永远只能站在接受的那一方，我也想……」为你做些甚麽啊。
我明明不想再和他起任何争执，每一次都是我单方面……
我到底在拗甚麽啊。
「好啦，别自我纠结了，你比我还不常笑哦，像姑娘那样笑口常开多好呀。」
这一次，末末做出了灭火的举动。
而我也硬是把窜出头的烦躁给压回去，松了一口气。
「反、反正，你不要再被老师念了。」
「无论如何，老师都不会放过我呀，三十分被念，八十分也是会被念呵呵。」
「他们看重你嘛。」
「啊啊，我也很看重未未呢。」
「谢谢你。」
「说甚麽谢谢，真是不亲切。」
「不然应该回答甚麽？」
「『说甚麽傻话啊！』之类的，我昨天在校园青春偶像剧里看到的。」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