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惹他们家老大火上加油,依照他牵怒的个性必定来顿皮肉痛…但,那人没有意外中的怒火,没有多余的动作,下达指令平平淡淡,收队简洁俐落,整个人都像没事人一样…
越是这样,越是能知道暴风雨前夕的可怕,越是安静,越是波涛汹涌…
以往,手术刀不小心滑过白霞如凝脂的肌肤,他们家首领必定如暴冲的F1赛车,马力十足风风火火大包小包的拿一堆消毒水药膏绷带,把他的手绑成多拉B梦…如今,刘恒浑身浴血,呼吸声音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有一下没一下,就怕等等就真没了…他们家leader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干自己的事。
例如说逼供。
全体部队人在二楼待命,只有刘恒坐在楼梯间,静静的看那群人五花大绑匍匐在地上,抖的一个比一个厉害…能看到尚允拿钳子面带微笑,对着你的纸甲品头论足,就算再勇敢的,看到指甲连皮带肉扯下来的当下,恐怕都吓的屁滚尿流吧?
不是没想过逃跑,看到尚允单枪匹马在一楼溜搭哪个没有动过逃的念头?
好几只小弟ABC偷偷松开绳子,眼看踏出一步就能迎像自由了…他们意识最後停留在枪管上膛的声音,後来什麽的都不知道了。
尚允慢条斯理的卡上弹夹,再慢条斯理的拖三具屍体,淡淡说「你们让我不安心,我也会让你们不得安宁。」
他确实做到了,一个人四肢二十片指甲,他通通拔下来。
二楼部队每位弟兄直挺挺的站着…我过去跟什麽样的人洗澡洗了三年…怎麽都不知道他那麽可怕可怕…
从直达一楼的头梯,能清楚看到尚允从容不迫的来回踱步,揪住一人的头发,蹲下身体和蔼可亲的在那人耳边咕哝几句…不出几下,他看到黄色液体从他鼠蹊部位流出。
「我…不是故意…是…是他叫我这麽做!」
「他有叫你下达虐杀的命令吗?」
「这…呜…」
倒楣的小弟被前住喉咙发不得声,阿摩尼亚的位到够重,他嫌恶的开口「真臭。」
没多久,那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死不明目瞪大眼睛,双眼充血。
下一个,换到大胡子。
大胡子面色惨白,两个小时内不是在沙坑打滚就是进行肉搏战,身上的薄T像从水沟捞上来又臭又脏,刘恒看到尚允不及不徐的挑选针头…认真的样子,就像他认认真真低下头替他剪指甲,把每个地方休的饱满圆润,粉嫩无暇。
「你用哪只手?」
「左…」手…
「我看到你用右手赏他巴掌。」
「不…不是…」
「哦!」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脸「你不是右撇子也不是左撇子,左右撇子都可以是不是?」
他欺上前两只手按住大胡子的肩膀,两只胳膊按型状来看,他把关节骨卸下来。
「你用左脚还右脚?」
「唔…我…」
他疼的发不出惨叫…声音都在指甲拔光时叫完了,他汗水淋漓的摇摇头,脸上肥肉挤成一团,左脚右脚?左脚跟右脚都有用到啊!
「你用哪只脚踹的。」
尚允竟然透露耐心,蹲下身看他两条粗壮的腿,淡漠的说「你有爱人吗?」
「……」
大胡子大气都不敢喘胆战心惊看着他,尚允不理迳自回答「我第一次觉得他在我旁边,却抓不住他。」
「……」
「你说这是谁害的?」
「……」
「你这贱腿贱胳膊,每一拳都打在他身上,他身上都是瘀青,你知道吗?」
「……」
「我跟他做爱都舍不得让他痛,我现在好想杀死你。」
「…对…对不起…」
尚允眼神越来越凶残,勒住大胡子喉咙的手越来越紧,他呼吸越发急促,腿无力的朝他蹬几下。他身体剧烈抽动,眼睛从惊惧变成上吊状态,缺氧憋红的脸逐渐成死人的酱紫色…抓住尚允的手越来越无力,从一开始的槌打到最後连抓的力到也没有,颓然落在地下…
要死了吧?
最後,他听到鬼魅如恶魔般的男人,幽幽的,从好远的地方传来,又像从耳边输送过来般:
「你伤了他的肉体,我却伤了他的心。」
肉体经过几日就好了,心灵呢?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对他对现过任何承诺,例如说回家。
他跟他约好,那栋房子里会养他喜欢的薰衣草,还会种一堆迷迭香,家具要义大利进口的,他喜欢那里的林木味,而且要养一只狗,但是不准有跳蚤。
他说那栋房子面光效果必须够好,他很讨厌白斩鸡的身体,坦承相见总是面露嫉妒瞪着他的身体。
刘恒劈哩啪啦说一堆,这麽小的嘴巴怎麽能说这麽多话?他却希望这小嘴能多说一点,那样他就有理由多听一点…
彷佛听他说,就真的有那栋房子,房子里面有他所有所要的东西…包括养老用
的躺椅,按摩用的棒子,还有软呼呼的人型抱枕…
忽然间,他悠然叹口气,尚允想深出手替他抚平眉间的皱纹,他却摇摇头。
『如果你不在,我要这些有什麽用?』
他愣住了,松开手。
大胡子倒在地上死亡将近一分钟,他坐在地板发呆,旁边的人吓的瑟瑟发抖。
前提是他在。
前提是根本没有前提。
一栋房子没有想要的人,那不是家,只是装有家具的宅子,只能拿来睡觉吃饭洗澡罢了。
他好像没去过问一人在家的时後他是怎麽打发时间。
他也没有去注意家里会莫名其妙多出的厨余。
他没有过问那张日历表形形色色的贴纸代表的涵义。
排山倒海的回忆刹那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无神的望着外头的白鱼肚。
尚允难过心痛着,何尝刘恒不是?
他想走过去安慰,想要如以往一样拍拍他的肩,亲他的脸颊,喜欢看他在亲的那瞬间,黝黑的皮肤泛起的点点红润。
不是他不想,是根本不行。
不能站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可以,他的魂他的心,早就跑到他神旁不断亲吻抚慰他…
那男人经历过太多哀伤,每次都面无表情的对待他心痛不已的人事物,丝毫把饼也抓不出…在他眼前,再多想要隐藏的把柄他都能一眼看穿,看穿那人再想什麽,又在为哪个错误劳神伤心了…
他知道他受过太多苦,也知道政府私底下的训练…那些称不上苦,但用在他喜欢的人身上,哪怕只有一点,彷佛在心头肉割上千刀万刀那般痛!
真的很讨厌看他一个人坐在那的样子。
因为快要实现了。
「走吧…别坐在这了…」
白日升起代表任务告罄,恐怖份子绑回去给政府处置,至於他家老大杀的…战场上的变数太多,随便拿理由搪塞就行了。
刘恒摇摇头,轻轻说「回去跟你家首领说,叫他立刻滚蛋,不要在我家溜搭,更不要找我家人麻烦。」
「你不走吗?」
「不想。」好想。
「…老大…对你真的很好…不考虑?」
「不。」要。
「那…回头见。」
军人犹豫的看他几眼,下楼梯准备打包走人,突然间,刘恒大叫一声「等等!」
军人转回头,看他着急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东西。
两张纸遮腾一夜,外表看起来皱巴巴的,被汗水濡湿摸起来的质地脆弱的彷佛一用力就没了…他却小心翼翼,两张纸叠一起,对折,彷佛两个人对折就在也不分开那样交给军官。
「这个…」他支支吾吾许久,内心太多话想对那人说了,却在真正要说的时後一字都说不出来,最後,他叹口气「没事,跟你女朋友去吧。」
士官长低头看,想多问什麽,转念一想却选择放弃,恭敬对他行军礼,走了。
「等等!」
「……」我是要回头几次啊…
「……」
内心好酸好苦,比他内脏受伤时还要痛千倍万倍,他张开嘴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拿树枝在地板写字,手不给面子抖个不停…他仰着头,努力不让顽皮的泪跳楼…
「那个…」他用力握紧拳头,小声的问「你有听过地雷…能活下来…」
「要看种类,规模大的话,可能没办法。」
「恩。」
人质压上车,部队都上车了,这次任务圆满达成,无人死亡。
尚允在上车前一秒停住,回头望了那栋老旧建筑物一眼。
公归公私归私,即使再难过,却对一件事始终耿耿於怀,不肯散去。
人渣到底对刘恒说什麽?他那时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甚至,怕的没有力气站起来…
三。
希望睁开眼睛能再看到你。
二
最好哭着大喊老婆我错了。
一
我喜欢你。
「逼逼──」
非常。
#
「你说要带我听演唱会,结果一次也没去成,我是不是要让你尝尝看等待的滋味?」
今天是他弟兄结婚的日子
特种队伍婉如消耗品,有人死亡有人递补,应验前浪死在沙滩上的道理。
他不喜欢绑硬梆梆的领带穿制式的鞋子…对着镜子,他左右扯领带,怎麽调都不是位置,这双鞋也不是穿的挺舒心差点把家中那双运动鞋抓出来…
最後还是众弟兄求拜,尚允答应穿一身正式服装出场。
正常人认为这点要求合情合理,但其他弟兄不这麽想
他们家老大死守那块地方已经七年了。
七年,军队中的人存活下的越来越少,似乎是看运气,老天爷看你特别顺眼,会不小心牵走你的魂,徒留黄土与战功彪炳的徽章留世人观瞻。
当然,时间越久越是知道生离死别的痛楚与相聚的喜悦,家中有牵绊,手边握的不再是硬梆梆的枪而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即使走向爱情坟墓也死的甘愿。
这一踏,就是一辈子。
「我穿这个干嘛…」
白色鼻挺的西装镶上金丝宛若中古世纪的王子,长年行军断练的肌肉撑起那套服装英俊挺拔,他手上戴银白交错的手表,如两团银火虫静谧耀眼…在那份耀眼间,随意垂下的黑发错落在阴郁的眼堵间,光与黑的强烈对比散发出浓的忧愁。
这种帅已经是退让。
本来还有更更更狂N次的衣服让他替换,他看完衣饰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这身装扮绝对会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幸好新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怎麽能容忍比自己还耀眼的存在?这是我的场子!通通给我打住…万般怨言持续一个月之久,他家宝贝终於屈服,将尚允一身华服替换为简朴的白色西装。
他花五年时间从地痞混混升格风靡战场的特种兵,再花七年蜕变为人情练达的男人,就算是普通的西装,站上舞台的刹那成为众嘉宾的焦点。
青紫交杂的灯光恍恍亮亮的,空气染上五颜六色的霓色,千变万化间说不出的不真实感萦绕在心中久久无法散去,身为座上嘉宾兼前退伍上士,喝酒应酬说场面少不了他的分,谈话说笑间有股错过千年的感触。
「先生女士,欢迎莅临这对新人的婚礼,我们在三十秒过後即将开始,请嘉宾…」
主持人的场面话他听不进去,这是第几场了…第几场看新人去旧人走了?
好讽刺。
昨天,正参加完丧礼。
与现在气氛截然不同,空气是灰雾雾的香柱味,耳内弹过的是禅经古意,还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一切从简。
他弟兄生前不爱繁华,死後更不带走什麽,他们彼此都明白,生与死之间光溜溜的来到世上必然两手空空的离开,钱与权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求的能寻觅知己,你弹琴我做乐。
他的夫人没有哭泣,也不受任何人的白包,静静的坐在位子,只在必要时起身鞠躬,眼神灰无。
那眼神,在过去七年每天早上都见过一回。
没有生机,只有无尽的绝望,忘了哭是什麽,忘了映照在眼前的花花世界是什麽颜色,投射出的色彩只剩一片死寂的灰。
夫人膝下的两位儿女跪在遗照前瞌头,老旧盆香冒出徐徐白烟。
刘恒是村子唯一到城市打拚的,他对他说,徐徐的烟能把你想说的话带给祖先听,他们会听见。
那,我每晚抽的烟,是不是能传达到你那呢?
临走前,不发一语的夫人忽然叫住他,从一身庄严的黑衣中抽两张皱巴巴的纸张。
『收着,不要再不见了。』
她的声音是那麽远又那麽近,他不清楚他口中不见的东西是那两张年代久远的演唱会门票,还是心心念念的人?
「开始倒数!」
「五!」
「四!」
「三!」
『三.』
「二!」
『二.』
「一!」
『一.』
「欢迎新人入场!」
『逼逼──』
灯光闪的他睁不开眼睛,恍惚间看到他不顾一切,连滚带爬狼狈不已冲到宅邸里,看到他红润的双眼在那瞬间露出的惊腕与害怕,手上的树枝因震撼而折断,不断吼着快逃。
怎麽逃的了?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叫我去哪?
最後爆炸前一秒,他看到地板上刘恒用树枝写的字。
从力道来看,每个字都深刻在泥里三公分,可以看的出写下的人是多用力,多刻骨铭心的写。
我不想死。
没有人愿意迎向死亡,尚允也是。
面对要死去的那刻,谁能抱持安宁的新死去?
建筑物如蒲公英啵美丽的四散开来,从最顶楼开始扬起毁灭的的火光,星火燎原般一次次引爆下个下下个炸弹,他吼着他的名字,不顾烟火灰尘勳伤他的知气管猛力冲前,却被好几名弟兄拖着逃离即将崩塌的建筑物。
偌大的梁柱断成两截,先是钢筋,接下来是混泥土掉下,那人的身影隐没在尘土间,不见了。
鼻尖传来动物的尖叫声,老鼠,或是隐匿在墙上的壁虎,鲜美的蛋白质被炙热的火吻落的烤肉香,一次次传入他的鼻子。
「有肉呢,要不要吃?」
他脸色惨白,握在手中的刀叉绰近他的肉里,他微微摇头,淡淡说几句客套话走出教堂。
「阿呀!等等!」
一袭华服的女士提着珠包想追上去,阴郁又帅气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再加上耳闻间尚允辉煌的纪录跟着他铁定吃香喝辣的,他内心笃定要他!长年在酒池肉林玩弄狩猎心被勾起,撩起鲜艳的长裙小巧步追上去,主动拉住尚允的手,半妩媚半撒娇的依偎在身边问「怎麽了?菜不符合你的胃口吗?」
镶珠宝的纤纤手指攀上英挺的面容「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用餐…」
「太恶心了。」
「我知道有家…」
他打断她的话「是你让我恶心。」
说完,他扯下他的手,脚步一踏离开。
「欸,弯了。」
弟兄面面相觑,看桌上被他握过的刀叉,变形的弯向一边。
女士面子挂不住,又无法回去惹人笑话,他气冲冲大步走到洗手间,撞到一名服务生,包包的东西散落一地。
「搞什麽东西啊!」
他骂骂咧咧的指服务生,服务生却望大门的方向,眨也不眨的一句话也不说。
「长这麽丑,还来这里当服务生!」
先前的侮辱无处可泄,加上这名服务生一没外表二没态度,连眼神都飘忽不定,一看就知道是家扶基金会与企业合作,开放身障或颜面受损人来此工作,他脸上的疤痕如蜈蚣般在脸上窜动,女士恶心的不愿再多看一眼。
「看什麽看,还不快把我东西拣起来!」
服务生无动於衷,彷佛抽了魂定定不动,女士顺他的眼光望去…不是刚刚那不要脸的走过的大门吗!
想到这,一口火气上来怒骂「服务态度如此差,你们主管到底是谁!」
提到主管两字,那人终於回神,帮忙捡拾物品,女士多骂几句才风风火火离开。
尚允在外抽菸。
那天晚上他吐得死去活来,烤肉的味道好香,太香了,都是他身上特有的古龙水味,还有沾在衣服洗衣精的味,全部被烈焰烧的连灰也不剩…
心慌意乱间,他碰到口袋的两张纸,本来七荤八素的心绪顿时消散无影无踪。
他松开眉目,拿出两张纸。
2009711
那是他的葬礼,也是尚允死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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