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佟海光呢？这时候居然跑得不见人影！
姜恒无言地看了我几秒，随後重复了一次问题。
「我说，你的主题是什麽？」姜恒的目光移动到画布上，「为什麽他身上出现了街道？这是什麽意思？」
「呃……背影，就是……」
我到底在紧张什麽？用力闭了闭眼，我逼自己忘记刚才的糗态，好好冷静下来，不过是姜恒而已，姜恒……
「嗯？」他挑眉。
可恶。
「主题……如果没有更好的想法，」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我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应该会取作『寂寞』。」
「寂寞？」
我轻轻应了声，放下画笔，用手指着占了画布绝大部分的男孩，他的背影容纳了秋天的街景，行人、落叶、微雨……他看似拥有一切，却也什麽都没有──其中的光与影，是我在这幅画中必须要展现的技巧与情绪。
姜恒似乎明白，又好像只是装懂。只见他歪了歪头，认真地端详，这样的姜恒少了距离感，多了点亲和的傻劲。
不过，姑且不管他参透到哪个程度，我都没有办法告诉姜恒，画中的男孩就是他本人──
「你怎麽会突然改变主意？」
「什麽？」猛地回神，我忽然懂了姜恒的提问，不自觉地躲开和他交会的视线，故作随意地回应，「就只是……後来想想，错过这次的机会很可惜，所以……」
「考试呢？」
「尽力而为。」说完，我抓起画笔丢入工具箱，突兀地结束话题。
没多看一眼姜恒的表情，我迅速将画布盖上布巾，正当我准备收拾颜料时，发现姜恒的手按在颜料盒上不放，没有多想，我下意识地抓住盒角想要拿回，没想到却换来他更用力的压制。
僵持不过几秒，我抬头，对上姜恒深沉的目光。
他要我给他一个答案。
不是敷衍，而是一个真正的答案……说真的，我不明白，姜恒究竟从我身上看见了什麽？他怎麽会知道我在说谎？为什麽我总是觉得他看透了我所有的心虚？
其实，我很清楚自己的能耐。
想要兼顾考试、美展，对我来说并不容易。
我不聪明，无法一心二用，至今为止，我所有的奖项、成绩，全是我埋头努力而来。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鸭子，没人知道水面下的我是多麽努力地划动，可悲的是，尽管已经竭尽全力，我也不是那些优雅美丽的天鹅──
我羡慕那些会玩又会念书的人，我不是，我没办法，我做不到。
可是，我告诉自己、告诉洪苹、告诉佟海光「我可以」……我假装自己可以，却说服不了自己我真的可以。
「你做好觉悟了？」姜恒问我，他的手仍不愿离开颜料盒，紧紧地压着。
我一怔，敛下目光，「……还在挣扎。」
明明是如此没头没脑的问句与答案，我听懂了，姜恒也明白了……除了他，从来没人看穿我费尽心力的伪装。
或许在他的眼中，我所做的一切都如此笨拙。
这几日来，我一有空就来美术教室赶图，回到家里，我不敢忘记念书，总是撑到眼皮快要阖起了才上床休息……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努力能不能换来美好的结局，真的不知道。
或许，我真该做好觉悟也说不定。
姜恒叹了口气，只见他移开盒上的压制，不等我反应过来，姜恒另一手又将颜料盒拿了去，迳自走到教室另一边的柜子收起，彷佛正式宣告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
我很清楚姜恒为我留了余地，往後的日子也没再提起，好像这段谈话只是我某天午睡梦到的场景。
而我依然日复一日，假装自己依然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