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相中一个在嘉年华起舞的西班牙少女，又看了看形容憔悴的未央直到这个钟数才肯从房间出来，吃今天的第一餐，皱眉说:「这样很不健康。未央就算再瘦削、长得再美，也是个大男人，怎可能一天下来只吃一碗麪呢?说起Mia，我一直也很喜欢她。」
「哦?她可是你的情敌。」小黑总也不会闷的，这刻的她就在涂指甲油，得意地看着白玉纤指上的鲜红，说:「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会嫉妒吗?」
「怎麽说呢?未央是这麽好的人，要是一辈子跟我这种傻子在一起，不是太可怜吗?」董长夜又低头看摄影集，没注意过未央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看向沙发:「你没见过Mia，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了，人又温柔、没有大小姐脾气的，就是对着我这种蠢人，她也陪我聊摄影啊、运动的话题。因为她知道我是未央的好友，她就一并对我好。她还懂得做好吃的西餐跟甜品，未央是应该叫她上来，小俩口子吃点好菜，过一个甜蜜的晚上。」
「但你几十日前不是说过，」小黑挨着董长夜厚实的背，瞄了瞄忽然站起来的未央，又说:「就是因为不想看到未央跟Mia结婚，加上他那天依旧没对你说生日快乐，你才跳下去麽?」
「我有说过吗?」
「你有。」
「但我怎麽不记得了?」
「可能你开始忘记了。」
「啊……我忘记了吗……」董长夜傻气地笑起来，摸摸後脑说:「那也不错，都是些不开心的事嘛，我只要记住未央对我的好就行了。哎!未央竟然连一碗麪都吃不完?小黑，你说有没有办法能叫Mia过来关心一下他吗?报梦的话，会不会吓到她呢?」
「呆子，」小黑轻轻搥了他的肩一下:「报梦什麽的，只有拥有特别冤情的鬼魂才能做到。你啊，莫说是你不是死於他杀的，还连生前跟情人的事都开始慢慢忘记了，还妄想能给活人报梦吗?你以为像玩skype跟Facebook吗?随便连个线就能报。」
董长夜是一只快乐得不似鬼的鬼，没有忧愁，总是带笑听着小黑说的话，被她嘲笑是傻瓜，也只会吃吃傻笑，从不放在心内。他之所以能时刻展露笑颜，或许也是出於他失了心的缘故。看完第二百二十一页，那一页上的男模是一名少年，他抽着烟，在酒吧的霓虹灯招牌下吞云吐雾，一双蕴含桃色的水眸半合起来，显出一种出世的颓废、堕落。照片上的人是未央——那时的未央大概读中学，老爱偷溜到旺角、兰桂芳等酒吧区，也不知何时被相机捕捉了他偷偷抽烟的姿态，而这本摄影集又辗转被董长夜买下。
都是缘分。
四十日前的那晚，他想，死前还可以再见到未央那麽美丽的姿态，真幸福。一想到他死後，未央能抛去烦恼，跟心爱的女子共组家庭，他就没有遗憾了。他最爱的人得到幸福，哪怕他无缘待在那个人身边，也不要紧。
董长夜从来没有觉得过生命是有价值。成长以来，他听父母的指令并服从着，父母不让他入港队，他不入，父母不让他工作，他就不干。唯一贪求过的事物，就是未央的感情。他虽然蠢，还是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未央是真的不喜欢他、打从心底厌烦他，不过也只是厌烦，他还是会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