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就在未央开始憎恨他之前消失好了。说不定未央从此不再生他气，以後再想起「董长夜」这个人，就只记得他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如同现在的董长夜一样，每当想起未央，就只记得他对他的温柔、他的照顾、他的包容。那些伤人的话都记得，可是他已不再有任何感情了。小黑叫过他覆述未央讲过的、令人受伤的话，董长夜就像一本人肉字典般，冷静地一一说出来:「你很烦，烦死了。你从小到大就像背後灵跟在我身後，知不知道你很讨厌?我饿的话会自己去吃东西，用不着你唠叨。你爸要我搬来跟你住，根本不是为了方便我上班，只是想我继续照顾你，到底还要缠我缠到什麽时候，你才肯放手?我要结婚了，我很快就要飞出这里了，可怜你这个废人，只怕一世也无法踏出这个监狱一样的单位。」
「咦——那个未央，真是个无情的人。」小黑那时一一听完，饶有兴味地说。她习惯听亡魂诉说生前的悲苦，是以不管听了多悲惨的故事，也只会抱着一种看电影的心态，或冷嘲，或大笑，没心没肺的。」
真正没了心的董长夜也尴尬地笑起来，说:「我也不知道那时怎样受得住呢。不过我没有气过未央，换着我是他，要我从小到大照顾一个烂泥扶不上柄的『阿斗』，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要说过分的话，未央还没有你在看的那套电视剧的男主角过分，竟然对可爱又善良的女主角做那些事——」他跟小黑的话题又在偶像剧上打转，当鬼魂与黑无常讨论剧集时，未央就坐在董长夜旁边，呆滞地凝视着电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晚七点二十分，小黑挽着董长夜的手臂，一同走向大门。未央正挨着门板，不知跟谁聊电话，董长夜听到他说:「是我对你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事要解释。但是请你接受现实，我们的事在一个月前就吹了，发生了那些事，我没办法再跟你……」
「嗳，你的未央正在跟Mia讲电话。」
「咦?你怎麽知道?」
小黑的媚眼横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说:「我可是威风的黑无常，当然什麽都知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他跟未婚妻解除婚约了，为了此事跟家里闹翻。」
「不可能的，」董长夜一时失笑，觉得小黑的话是他听过最有趣的笑话:「未央很喜欢Mia的，不管发生什麽事，他都会爱着、疼惜着她。」
「他的确发觉自己原来不爱Mia，」小黑一脸正色地说:「董长夜，在你死後，未央才发觉他最爱的是你。所以，为了你，他选择跟Mia分手。不过我再说这些也没用，你的灵魂跟感情已经不可能再复生——你只会继续相信着死前认知的事，你对所爱之人的感情只会变淡，你是不再可能相信那个人原来是爱你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又叫我怎样相信?我说过很多次，未央绝对不会喜欢我的，」董长夜见未央仍站在原位，下意识垂下眼，明知他看不到他，仍想躲避他的视线，他领着小黑，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穿过未央的身体:「未央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这种废人，他一定会永远爱着Mia、幸福的生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盼望。」
距离董长夜堕地的那瞬间，还有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