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个兵的背影迅速的跑掉,利威尔强忍住自己心脏传来不适的胀痛。他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片茵绿,深怕自己看到一地的血会忍不住冲过去。他只得扭过头,向着部下说的逃生方向相反的地方杀过去。即便如此,他削死巨人的速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幅度增加当中。
只见他疯狂的螺旋式回转,早已杀红了眼,刀刃像不要钱似的甩向巨人凑近他的任何部位,「呼……呼……呼……」停在一棵树上,利威尔听见自己的肺部活像个六十几岁的老头一样,从破旧不堪的风箱中勉强吐出气息的声音。持续已久的高强度杀巨人活动也让体力变态的他感到由衷的累。
───但更多的是,心累。
少年跪倒在地上,一身洁白的衬衣早已鲜红四溅,有巨人的,有调查兵团的人的,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
他艰难的用手背蹭开因为被血液飞溅而早已湿润的黏在自己眼睫上的黑发,侧着眼仰望天空。他只觉得右半边的身子早已感受不到任何的知觉。阖上眼,睫毛簌簌,然後缓缓睁开,默默无声。他没叫疼,尽管右半边身子已经疼到了不是喊一喊就可以缓解心理上的不适的程度了。
云雀直躺着,侧着脸观察了一下左右,他自己正躺在一片平坦的地上,两旁尽是死掉的屍体。而且听这声音,巨人离这里不怎麽近,应该要想办法起来才是。他用眼丈量好位置、角度和足够的迂回空间,左手撑着地面,腹部一个用力。撑了一会,佝偻着直到身子从有些剧烈的痉挛中缓过来後,才一挪一挪的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土丘旁。
他的嘴唇呈现脆弱乾涸的粉白色,但却倔强的紧阖,愣是一声也没哼。缓缓直起的背,冰蓝色的凤眸直揪着自己的右半身有些喘不过气。他只见到他的右肩肩膀骨头都已刺穿了皮肉,整条手臂呈现不规则状的扭转,尽管没有断掉,但他估计内里大概只剩几条神经还有血管肌肉连着,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右臂有任何尚且完好的骨头存在了。
他是右侧着地,好险在他落地之时还滚了几圈减低了被打下去的後座用力,否则大概在被拍下去的那一刻内脏都可以直接被摔烂了。现在值得庆幸的是,只有右肩严重到没法动,右大腿外侧大概被碎石刮的血淋淋的,简直像硬生生的被剖下一块肉似的,热辣辣的疼。
直起身子的云雀,没法顾自己的伤,迳自的看像战场。他是想顾,但没办法,他充其量只会把脱臼的手臂撞回去,或者简单处理一些失血状态而已,向右臂那样不规则骨折到近乎已经可以直接截肢的程度,他是什麽也没办法做的。万一拉扯到哪条神经,让伤势加剧而使早已麻木的神经剧痛起来的话,他大概没办法保持意识了。
他抬起头,却见战场上只剩下零星的巨人,大部分的团员好像都已经消失了。云雀侧头看了看,地面上的屍体并没有他预期的多,也就是不是战死,而是逃跑了吧?一群草食动物……那,那个男人呢?目光射向余存的巨人身上正在快速奔跑的身影,应该是那个吧?身高看起来挺像……
「啧。」他苍白着脸,深吸了一口气,禀住呼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被牵扯到的右臂发出一阵阵「咖拉喀拉」的骨头移位声,腿也几乎是软脚。幸亏他凭着意志力一次就站的笔直,若是缓慢站起的话,他腿上的疼痛已经撑不起自已的体重,必定会再次摔倒,那样要站起来会十分的困难。
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十分模糊,几乎已经睁不开被血糊的一蹋糊涂的眼睫。很想直接仰躺下去,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要闭起了双眼,大概就没办法再睁开了。说不定会直接回到并盛也不一定?但他云雀恭弥不是会把自己的命,放在有可能穿越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上,他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他,要站着生,站着死。
闭起双眼,好似过了一整个世纪之久,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血滴滴答答的流。他心头平稳安静淡然的不似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少年,而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整个人生都无所畏惧、无所後悔的过完了要准备步向另一个征途的坦然。他不会奢望有人来救他帮他,他也不需要,他就这麽静静的伫立,等待时间的流逝和自己的离开。
利威尔说不清自己是什麽样的感觉,他只知道,当他看见那个少年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凄惨狼狈姿态站在那时,他却感觉他的姿态彷佛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遗世而独立。
尽管右肩早已不规则的扭曲,被草根石屑削成条状的裤子一直在滴血,他还是站的笔直,直挺挺的,宛若一把划破苍穹的利剑,令人不敢直视的凌厉。
「疼吗?」
冰蓝色的双眸平淡的道,「疼。」
他不矫情,也不逞强,疼就会说疼。但他,不会求饶,不会求助,也不会被打败。
利威尔不晓得自己是用什麽样的表情问他疼不疼的,他觉得自己问这句话真有够蠢,都伤成这样了,他还期望他说不疼吗?利威尔瞧了眼他的右臂,垂下双目,「我让医疗班先撤退了,你的手没办法紧急救治,回去了很可能也会截肢,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大概很难成功的回到调查兵团总部。而且路上大概还有可能会遇到巨人,没人有空多顾你这个伤患,你很有可能死在任何事情上,哪怕是一场因为你伤口感染而有的小高烧。那麽,你还要回去吗?」利威尔的声音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冷淡平静,彷佛只是在问那个少年今天是否要回家晚餐一样。
云雀恍惚了一下───回去吗?
拖着这只大概已经算残废了的手,他还真不敢说自己是不是可以撑完回程的路。疼痛宛若万蚁噬骨,让他想在地上打滚减轻这种疼痛,但讽刺的是,他现在连打滚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
「带我回去。」
回到那双羽翼舒展,自由翱翔的天空。
利威尔瞧了他一眼,扯下了自己的衬衣下摆,凑上前去帮他把鲜血淋漓的右大腿谨慎的绑紧,动作粗鲁却迅速,没让云雀感受到多少疼痛就绑好了。
查觉到少年因为他的包紮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心里其实十分明白,以他这种状况,待会要上马,还要骑马奔驰,大概可以把他疼到昏过去。而途中,他在和自己的部下会合後,并不会有太多的空闲去顾他,那些医疗班的也不可能先救他这个濒临死亡的伤患以减少医疗物资。一定会先顾那些有点小伤,但是却战斗力完整的部下───因为,他会这麽下令。
利威尔必须保证以最大的利益及人数回归调查兵团。他是兵长,这是他必须得做的事情。
於是,他敛睫。
「撑下去,否则我会把你丢在这里。」
挖喔,恭弥伤了(←罪魁祸首
恩...其实依照现实的状况来看,兵长是不应该回去的,
他擅自的脱队到危险的地方只是为队伍增加负担而已,
但他就是忍不住,就算云雀是死了,他也要亲眼确认他死了才肯罢休。
这是他的私心,就请成全他吧。
所以,就让他来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