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而今我終於明白 — Question5-2 ─要是早點明白,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嗎?

正文 而今我終於明白 — Question5-2 ─要是早點明白,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嗎?

那天之後,我却也没和她有什麽讯息联系。我们唯一的交集,就只有每天中午的短暂会面,即使我也试图联络她,但她却鲜少有过回音。几天以後,我便放弃以讯息和她联系了。

本来约定好的放学以後的咖啡厅,她也没有来。

每天中午她都仅仅只是带着愧疚和我道歉,然後就没有然後了。除了没关系我还能说些什麽呢?明明相当在意,但我却对现状感到满足。

只要还能见面,就算她一再爽约,就算我们平时不再有讯息联系,那也无所谓。对现在的我来说,能见面,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至少每天都还能有短短几十分钟的会面,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今天我却没有看见她。一如以往满怀期待地在中午时分推开顶楼门口,但这次我却失望了。我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没有看见她仰望着天空,白紫长发随风飞舞,那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丽身影。

「以沫。」不知道为什,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不安,就好像那天一样。突然的失去联系,突然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拿出手机传了几条讯息,果然是毫无回应。试图拨打电话,却也是无人接听。梁以沫,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隔天、再隔天。一连好几日,我都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也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她再次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即使如此,我仍是每一天,都坚持着跑到顶楼,尽管感觉到她不会再出现,却也还是抱着那样一丝虚无飘渺的希望,等待着她的出现。

「翎雪,你最近又怎麽了?前几天开始又变得……」陈语璇略带迟疑的开口询问,而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好。

於是我只能笑笑说没事。

以沫的事情,或许她隐隐知道,但我却从来都没有跟她透露。

「梁以沫的关系吗?」她问,「其实我之前看见你们在一起过,你和她应该是分别之後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不知道你怎麽了,看到你要往顶楼,就更不放心了。」

「所以我就呃……」有点尴尬的停下了话语,但我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顾虑到我的尊严,明白我不想告诉她,所以才装作什麽都不知道,安静地陪在我身边给予我支持。

我是何其有幸,才能遇见这样的朋友啊。

「我没事。」可是我最後还是这样回应了她,因为这是我和梁以沫两个人的问题,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帮上忙的。

……没有人是可以依靠的。

或许直到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依然是这样认为的吧。就算被这麽多人以温柔环绕,我依然还是那个固守封闭,懦弱的不敢再依靠任何人的向翎雪。

「对不起。」接着我道了歉,而陈语璇也就只是摇了摇头。

「只要你能无愧於心,」最後她看着我,丢下一句话,「不要做会让自己後悔的选择就好了,我不希望你再度草率的做出决定。」

「走到今天,你们都很不容易,不是吗?」

是啊,我们都很不容易。

可是,我还能有什麽办法呢?

几天之後,她又出现了。像过去的爽约一样不断地向我道歉,不断地回避她到底怎麽了的问题。而我也就这样选择原谅,装作没事人一样不再过问。

只是这一次,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因为她气色变得无比苍白,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将要倒下。脆弱的好像一击就碎一样,令我再也无法装作不在乎。

「你到底怎麽了?」不是你到底去了哪里,不是你为什麽爽约,而是你到底怎麽了。即使我知道她大概什麽也不会说吧。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无论什麽时候什麽事情都是这样的。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团存在,每当询问,她却总是轻巧带过,就她这样的态度,就算哪天天真塌下来了,她也会跟我说没事吧。

『青羽,时间差不多了。』

她最终果然如我所料的用奇怪的话语回避了问题,但她所回答的字句,却让我的心像打鼓似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什麽意思?」

尽管跟我最初的问题相距甚远,但我莫名有种直觉,我现在的问题或许才真正关键。

『……没事。』她看着我,脸上不再挂有温柔微笑,而是令人感到难过的神情。即使她也仅是浅浅蹙了下眉头,流露出些许苦涩,但我却能感受到她那一秒的皱眉之中,所隐含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真的没事吗?这句话我再也问不出口,因为她绝对不是没事啊。就算她什麽都没说,就算她那样的神情甚至也没有停留太久,但我就是知道,她绝对不是没事的。

我摇了摇头,拒绝相信她的没事,而是再次固执地问,「你到底怎麽了?」

她对着我摇头,以着与我相同的方式回应了我。真是够了。

「你……」正准备大发雷霆,强迫她告诉我所有的一切时,她上前轻轻抱了我一下,在我手里塞了些什麽,便快速离去。而我便就这麽愣在原地,直到她准备开门下楼离开时,才反应过来。

她的手握着门把,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一瞬间,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似地温柔笑着,以着空出的那只手──那纤细而苍白的手,对我挥了挥便算作告别。

「我们分手吧。」不知怎麽的,那一个当下,在看见她的笑容之後,一早就准备好的话语在这样的时刻脱口而出。

然後她在瞬间流露释然,以着未曾有过的灿烂,笑着点了头,就此坚定迈出步伐,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再做出我以为我会做出的任何行动。

我以为我会崩溃的对她大声吼叫告诉她那只是玩笑,我以为我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拉住她。但我都没有。

她最後的笑容太过震撼,而我就只是呆愣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吐出分手的话语,然後静静地看着她离去。

『青羽,爱的重量,最重就是二十一克哦,那是灵魂的重量呢。而我对你的爱,就刚刚好是二十一克哦。可是就算这样,青羽,我们也仍然会有必须分别的时候。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一定要忘记我。』

这是当我回过神来以後,想起了她塞入我手里的东西,拿起来以後看到的一段文字。那是键入在手机记事本里的文字。

空白了很长一段之後,我又翻到了最後一句话。

『说好了,你一定要忘记我哦。』

她把我当初给她的旧手机还给了我。

里面没有任何资料,只有这样几句话语留在里面。我们传过的讯息、拍过的照片,我们所共同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把所有的资料清除得乾乾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连当初放在手机屏幕的合照她都删除的一乾二净。

以沫,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呢?留下那样的笑容和那样的话语,就这样切断了我们最後的联系手段,我们还会再见吗?我到底还要不要再来这里找你?

你留下的一切谜底,你都没有给我任何解答。你谜样的背景、不断流血的双腿、进食後呕吐的体质、由血化成的鳞片、还有你所说的,我们曾经相遇的过往。

还有最後的最後,你的损耗、你的话语和你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解答,而你就这样毫无交代的离去。

你说说,我到底该怎麽办?

抱持着杂乱的思绪,我却没有在顶楼多作停留,只是叹息着踏上来时的路,慢悠悠地晃回教室。

可是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却看见整个教室乱哄哄的,没有正在午休的气息,而是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吵得令人头痛。

当他们看见我踏入教室时,不断地用眼角余光偷瞄着我,附在彼此耳边窃窃私语着。

真是奇怪了。

「翎雪!」看见我之後,陈语璇便焦急的冲上来拉我到外面。

不给我任何的反应时间,就这样拉着我狂奔,直到我们到了校园里人烟罕至的角落,她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道出了惊人的话语,「刚老师来班上和我们说了梁以沫她家里传来讯息、就是她已经昏昏沉沉好几天,今天状况突然恶化,一直沉睡不醒,可能这几天随时都会走。」

我又一次地呆愣在原地无法说话。明明刚刚才看见她,却得到了她其实躺在床上从未醒来的消息……?

「我刚刚才看见她。」我这样说着,看见陈语璇面露惊讶,便拿出以沫刚才还给我的手机,「她把我之前替她办的手机还给我了,喏,你看。」

看见之後,她也愣住了。

为什麽一个应该要陷入昏迷的人会出现在我眼前?到底怎麽了?想起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就越感到心惊。似乎她一直在跟我透露着她将要从这世上消失的事实,而我却一再的忽视、一再的逃避面对。

就只是因为我不愿承认将要再失去她的事实罢了。

「我相信刚才出现在我眼前的她是真实。」最终我只是这样告诉和我一起呆愣着的陈语璇,「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我相信她最後的拥抱和笑容,是真的。」

「翎雪,你……」

「我要去找她。」我说,「虽然我刚刚才和她提了分手,可是就这样再也不见也太好笑了,我不要那成为我们的最後一面。」

至少这一次,我不要再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上一次的我太过钻牛角尖不肯面对自我,选择拿母亲的遗志来当挡箭牌,或许现在的我也还是如此吧。所以我才会提出分手。

只是我想,这或许也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

我们都还太过年轻,就算早已学会独立,却终究仍在大人的掌控之下。这个时候的恋爱或许最单纯也最刻骨铭心,但能走到最後的却是少之又少。

而我们、绝对不会是走到最後的那少部分,我很清楚。

因为我们对彼此有太多的隐瞒,美其名是为了彼此着想,但最後这样的隐瞒却反而为我们带来了疏离。我们越想守护彼此,越执着自己的决定和方法的正确,就越难以靠近彼此。

「你要去哪找她?」陈语璇的脸上充满担心,「你还能找到她吗?」

「我能的,我相信我可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能这样回答,「帮我跟老师说我身体不舒服先早退了。」

说完没等她回应,我便自顾自地跑开了。语璇,对不起,但这也会是我最後一次的任性了,我知道你会成全我的。

以沫,你会在哪里呢?

我一路奔驰寻找着,在校门口、巷口、我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我们一起吃饭的地方、还有好多好多。

从太阳还在头顶,找到天空被逐渐染红。

把附近几条我们逛过的街,我们走过的路,全部都找了个遍,也没有丝毫身影。想去她家找她,但到了当初送她回家的那个巷口以後,我就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把那里的每一户的门都敲响了,也没寻到她的家。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找到她。

是该放弃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找到她,我甚至其实也不知道找到她之後我要干嘛,但我就是想见她。

我不要今天那样什麽都没能说出来的见面成为我们的最後一面。

叹了口气,在绝望之下我走回了学校。虽然已经是放学时间,但因为有着辅导课和社团活动的关系,放学後的学校依然热闹呢。

现在大家大概都去操场活动或是去吃饭了吧?这样想着,我回到了空荡荡的教室。果然没人。来到座位收拾书包,但我却在看到淡紫色信封的瞬间愣住。

快速却小心的拆开信封,看见熟悉的字迹和署名,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青羽,我是人鱼公主唷。听起来很奇怪吧?可是是真的喔。日记里的内容啊、还有很多很多。

你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为什麽放学後的我会一直倒在地上吧?为了能够多一点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我只能选择这条路。

你看见的鳞片是真的唷,那是我的鳞片。一路流下的血,都是我一再脱落的鳞片。

巫师告诉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够缓解这种现象,我的生命才得以延续。果然是真的呢。当我们越来越相爱、越来越亲近以後,放学後即使痛苦,有时却也能够抑制了。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一直都这样亲密无间。

但是就算每天的日落之後是如此痛苦,只要想着隔天可以再见到你,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为了能再见到你,我喝下了药水,失去了声音,每天的日落忍受着伤痛。

你不记得我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我还记得你,这就足够了唷。

我知道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还能够一直活下去。可是我不想要你痛苦,青羽,你能开心笑着,才是我想要的。

和你分开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你。因为失去了任何接触,所以我的状况下滑的比一开始还要快,但我不後悔哦。

来到这里之後,我从来都没有後悔过。对我来说,能够和你在一起,就已经是超出预期的幸福了。我是因为你,才能够活到今天的哦。

所以你不要为我感到难过,青羽,说好了,你要忘记我的。所有人都会忘记我的,而你也会。』

看到这里,我再也无法看下去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尽管只是透过文字,尽管现在的我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我却能够想见,她究竟是带着怎麽样的神情在写这封信的。

一定是,好像快要哭出来似地,悲伤却又幸福的笑容吧?

『和你分开之後的每一天,我就是靠着你给我的录音坚持下去的哦。只要想着,你还爱我。就算痛苦的无以复加,我也想要再多活几天……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已经决定要远离你了,但在最後我又发出了那样的讯息要求见面。见面以後,我的情况在瞬间好转很多呢。

明明就这样下去就好了,你会不会这麽想呢?我也想这样持续下去呢。可是不行喔,青羽,那是不行的。

因为我们已经到极限了,我的身体也是。虽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舒缓很多,但只要一离开你,就会陷入昏睡呢。我需要越来越多的休息,才能换来和你见面的一瞬间。为了能充满精神的去见你,我消耗了我本就不多的生命。

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

呐,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前几天那个奇怪的巫师又找上我了,他告诉我我可以活下去的,只要我杀了你。但那怎麽可能呢?青羽,倘若我活下来的世界没有你,那麽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天见你的那一面,你跟我说要分手,我很开心喔。

至少在最後的最後你决定了放手,那麽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呢。

青羽,这是最後了,或许今天过後,我就会从你的记忆里消失了,但我还是想在最後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喔。

青羽,我爱你。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从你还只是单纯的孩子起,就已经注定,我将会用我的灵魂去爱你。』

信已经到达尾声,而我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见你、以沫,哪怕是最後一面,我还是想见你。虽然你说的是那样的虚幻,可是我相信你。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了?你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

以沫,是我的错,我不会再放弃你了,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不断落着泪,在心里呐喊着,却突然想起还有一处,我们第一次有所交集的那个地方。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我仍是往那边走去了。音乐教室後面的空地。音乐教室其实很美,只是因为在学校的角落,本来就没太多人会过去,去了之後还会绕到音乐教室後面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这里或许可以算是一个,秘密基……

带着杂乱的思考和哭花的脸,我没有抱持任何希望的往目的地前进,但我却在那里见到了让我的思绪瞬间停滞的、我最想见到的人。

虽然只是背影,但我却相当清楚,她就是我在找的那一个人。

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抬头仰望着橙红的天空。雪白渐紫的发丝,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显得是那样虚幻。

「雪鹤……」我楞然的喊出,我想起来了,关於我们的那段过往,关於我们都还年轻,还能灿烂笑着的天真往事。明明还有好多想说的话,但在这一个瞬间,我却只能喊出她的名字,那个在最初相遇的时代,我为她取的绰号。

「翎雪,」她蓦然回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看着我,那笑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溢满悲伤的无奈,轻启那美丽却苍白的唇,「别哭了。」

没有疑问她为什麽能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试图记住此刻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但我想,这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令人沉醉。乍听之时,恍若无声。却在片刻之後,感觉到声音的传入。

空灵且温柔的嗓音,仿若并非世俗之物。明明存在,却又那麽地虚无飘渺。

就和她一样。

「我很开心哦。」她的笑容很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幸福,但为什麽,听起来,却这麽难过呢?

「对不起。」她接着道出了三字,而我仍旧沉默着无法言语。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以沫。是我、对不起你。

在心里这麽想着,却始终无法宣之於口。

明知道她就将要离开、明知道或许我的一句话语便可以改变局面,我却仍旧无法说出半句话来。

於是我只能静静地看着泪水自她带着浅浅笑容的面颊上滑落,化为一颗水滴状的宝石。

人说,人鱼的眼泪是珍珠。

但此刻的我却早已明白。若人鱼哭泣了,落下的、便是溶铸了灵魂的珍宝,以生命换来的珍贵之物。

她淡淡笑着,随手一挥,霎时间吹来了阵阵风雪,将泪液化成的宝石送至我的手中。

二十一克,我想,这颗宝石的重量一定就是二十一克。因为她说过,这是灵魂的重量。属於她的灵魂、此刻就在我的手中。

不再多想,我也明白她的心思、还有这个宝石所代表的意义。

「我爱你。」最後,她道出了三个字,身形渐渐地散开,化成一片片的雪花。

诞生於雪之中的人鱼公主,爱上的不是爱上了别人的王子,而是注定无法回应她情感的我。

即时我们曾经无比亲近,却不是能牵手相伴的关系。

於是最终我只能紧握着她留下的二十一克,无声的落着泪,看着她消失在白雪纷飞之中。

如果能早点明白,或许此刻的我们依然能够携手相伴。

可惜,已经没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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