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司妖 — 章七、值冬雪暖甕燒鍋 之二

正文 司妖 — 章七、值冬雪暖甕燒鍋 之二

024

月希葵,满地的月希葵。

那时见到这幅情景,简直让我惊呆了。

那玩意儿长得太像杂草,又生在杳无人烟的山中水池旁,谁都不会注意到。

所幸是眼前这个少年,指引我到这里来,我当时匆匆忙忙,一心想唤醒灵曜,於是也没看清他的脸。

那少年说他叫白杨,就姓白名杨,如同本人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单纯。不过一听到时却让我联想到在草原蹦蹦跳,毛还能拿来织毛衣的那种动物。

白杨对我说道:[月希葵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是需要时间让它成长。]

[一株约莫要长个五千年。]

[且要生长在有灵力的泉水旁,如澄月池。]

我瘪着嘴,不甘的说道:[若你是只要来找我说这个,你大可以从这扇门走出去了。]

[姑娘别急,我知你救人心切。]他对我温文儒雅的笑道。

我吃了一惊,略微恐慌的说:[你说我怎麽?你怎麽知道......?]

[难道不是吗?]他扬声打断我的困惑,脸上的慌张一闪即逝,[通常像严姑娘这样,不就是为了采灵草救人吗?灵草对人体可是有大补圣效,甚至能起死回生。]

[救『人』?]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的,能让严姑娘如此着急,定是对你十足重要的人吧?]他大叹了口气,有如在掩饰些什麽情绪,依稀可见他额间晶莹的汗珠。

我惨澹的笑着,无以回应。过了一会儿,我才难忍锥心之痛地问他:[你说,让我别急是为哪桩?]

[这个嘛,]他锁眉深思,[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嗯?]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要的是灵草,我有一种再生植株,是由灵力慢慢培养的。只要将之再种在富有灵气之地,便能使植株苏醒,所富含的灵气与一般并无差别。我若是现在种在澄月池旁,不出一个月便可采收,到时......]

[但几天後可能会有大雪。]我担忧的提醒他,[能不能早些天储货呢?]

[不打紧,月希葵极为耐寒。但采收时可得苦了严姑娘了。]

我抿了抿乾裂的双唇,又问:[那是没差......那麽,你想要什麽?]

[我能否随着你们一起在这儿工作?]他很认真的望着我,我虽感到疑惑却难以拒绝。

[好是好,但为何呢?]我问道。

[嗯......]他赧红着脸,有些害臊的说道:[虽说我父亲要我接他的衣钵,但事实上我对开间餐馆比较有兴趣。可是我一直没有掌握煮饭的技巧,所以我本就想找严记的老板学习,没想到竟然就是上回巧遇的严姑娘......]

见我仍然沉默着,他又慌忙补充说道:[我知道我这样的请求可能会让你不高兴,而且我实在没资格要你答应,还用灵草当作易物条件,这实在是趁人之危......]

我看他一副懊悔的样子,还边不断的向我道歉。我认为教他日本料理的制作方式倒也无伤大雅,或许我之後不想再做生意还能把店交给他。

[没关系的,我同意这个条件。]我微笑道:[但你必须虚心向学,而且要从头学起。]

於是,我忽地有了一个徒弟。

我叫他先去外场帮小朝,等歇业时我再教他做菜。每当我开始煮饭,就想起了以前妈妈和爸爸一步一步教我如何烹饪的情景,为了能早点让我学会下厨到店里帮忙,他们总是在假日用心良苦的教我,尽管我脑子里只想出去玩,但在他们严厉的教导下,我也学了很多。

若是他们看到我开了家日式餐厅,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冥想,好似看到他们在远方对我微笑着的脸庞。

[哎呦,你这小子不错嘛!]

[在给你大爷表演一次!]

[小心点儿啊!摔破了可就不妙。]

灶房外头传来此起彼落嚷嚷的声音,我心里暗道不妙,不会是白杨搞出了什麽麻烦吧?我忧心忡忡的到前面一看,却让我大吃一惊。

[白杨!]我气愤的叫道。

[严......]他愣了一下,满脸内疚地将手臂上一碗碗摇摇欲坠的汤面放下。他又抬头,试图对我解释:[我会点武功底子,不会掉下来的......]

[是吗?]我冷哼一声,质问道:[那麽小朝也对你这样置之不理吗?她也会点武功,怎麽就不见她在那儿耍宝?]

白杨委屈地看着我,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子。

[严夫人,你就大发慈悲原谅他吧。]

[是啊是啊,你年纪也与他差不了多少,没必要这样。]

有人起身开始为白杨讲话,但白杨却抽动着嘴角,像是在忍笑。

[你刚才叫本姑娘什麽?]我气呼呼的走到那个替他说话的客人身旁,不悦地道:[看什麽看,我就说你!]

[严...严夫人?]那人有些受到惊吓,回答道。

我觉得一股火自身後冒出,眯眼瞪着他问道:[本姑娘待字闺中,今年十八,你那双眼睛是有问题?需不需要本姑娘替你好好检查?]

[不、不是的,严、严姑娘。]那人倒退了一步,[只是你很少露脸,咱们都以为是严老板的夫人,想不到你是......?]

[那请你替我好好传话,严记的店主是一个年轻姑娘,与夫人什麽的八干子打不着,叫他们莫在那儿胡乱猜测。]我忿忿的对他说完,转身面带微笑地对着白杨道:[白公子,还需要我请你去里头用茶吗?]

白杨动作一僵,笑应我:[当然不用。]

一旁的小朝不禁抖了抖。

白杨被我强迫洗了一百二十个碗,包括洗过的也再洗了一遍。我告诉他,如果要乱来的话我也不需要他来工作了。他连声和我说抱歉,却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月希葵什麽时候才会长好?]一天午後,我看着他煮汤,纳闷的问。

[快了,你明日可以去看看。]

[明日?]我望着窗外,飘起了如柳絮般密集的雪,已经持续这样一个早上了,雪积了一些,大约到脚踝。

[你若觉得太晚会挖不到,你等会儿就可以去。]他把锅盖将那传出阵阵香味的锅子盖上,又说:[也是,到明日雪可能会积到膝盖高,月希葵不被冻死也被压死了。]

他又拿起汤杓,打开尝了一口,蹙眉道:[到底如何煮出味道?难不成我少加些什麽了?]

我朝他笑了笑,回他道:[多练习几遍有了手感,自然就能抓到窍门,味道则是随着调味料的多寡决定的,需要你自行摸索。]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煮好後盛碗给小朝吧。]我提起包袱就要往外走,又想起了什麽不慌不忙的道:[白杨,不要告诉小朝我在这种天气到外头去采药,就说我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了,否则她会担心我。]

想起了每当我冻着手洗晚盘时,小朝总心急如焚的要我让给她做﹔每当晚上我要替灵曜磨药时,她就要我好好休息,免得累坏了。小朝的温柔关怀让我在寒天出外嘴边也荡漾着笑意。

一打开门,雪花就片片吹进了房内,狂风一阵阵的涌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木门阖上,同时又有点担心门会被吹坏。

我拎着竹篮,里头垫着紫色棉布,举步艰难的踏上雪丘。所幸这里距澄月池并不远,趁风雪没有变得更大得赶紧采些月希葵。

总算到了澄月池旁,但一片白茫茫的,我只能寻着依稀能看见的结冰湖面,找着月希葵可能在的位置。确定了位置,我便开始往雪中挖,却忘了带手套,只好让手指冻得发红、发僵,盼望能快些看见月希葵的踪迹。

月希葵没半点踪影,我正无奈的想着不会是白杨记错了?我再往下一摸,却摸到一个在雪中温温热热的东西。我张眼一望,却让我猛地弹开,不敢再看一眼。

手,是一只人的手。

我秉息着,缓缓地拨开其余的雪,循着手臂,看到了倚在树後坐着的一个人,他脸上沾着些雪,眼睛闭着,像是没了气息。

他的手埋於雪中,半身都在雪里,但那棵树替他挡了部分的风雪,才没完全被埋没。是了,没气的人手怎还会是热的呢?应当很快会变冷才对。

我颤抖的伸出手,紧紧扣着那人的脖子,察觉到一丝微弱的脉膊。他还活着,万一再回去找人帮忙,回来他大概就不行了。

我一咬牙,扯住他的手臂,拨开他身上大部分的雪,想将他拉起。

我拉他不起,抬眼望他时,却突然与他四目相交,那瞳孔里完全空洞无神。[啊!]我惨叫一声,赶紧放手,又惊又怕的瞧着他,想着他怎麽忽然睁眼了。

他眼里渐渐恢复光彩,但仍带着冷漠,嘴里却语无伦次的说:[霓紵,是你吗?你来找我了?]

谁是什麽霓紵啊?我心有不满的想着,但看着他充满希盼的眼神,我不好打破他的幻想,只好向他说:[我来带你回去。]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高兴的道,忽而又转为旁徨不安的看着我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能看得到了吗?]

我愣了一下,他好像还是没意会过来我不是那个叫霓紵的人,还反过来一直关心她。我有点不是滋味,道:[我很好,但你先跟我走,除非你想在这里被大雪掩埋。]

[我很想,可我......站不起来。]他痛苦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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