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们现在并不是在学院里,而是在一个不知名的郊区。周围安静得可怕,听不见鸟鸣虫叫,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我突然就知道了,这是一个禁忌之地。
不能进去,绝对不可以踏进一步!
我开始向後倒退,双手不停颤抖,心里的恐惧愈来愈大。
学校真是疯了!只是一个新生训练而已,却把人丢到死亡森林,这下真是不死也难!
难怪小说主角会多次出现那个扭曲版孟克呐喊图,现在我真的也要呐喊了!
早知如此刚才就去保健室好了,那样就可以躲过一劫了,现在後悔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我想打退堂鼓时,学长已经尽责地当起了解说员。
「幽暗的死亡之森,传说中有进无出的鬼森林。一直以来都有传言,所有踏进去的生者最後都会被在里面死去的人的恶念、执念、恨意所困,然後在绝望的幻景中慢慢死去。而在森林里的植物会吸取生者黑暗、负面的情绪作为养分成长,就像你现在所看见的。」学长用手指了指,示意我留意那些树的底部。
我顺着学长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胃酸翻涌,差点没把早上吃的都吐出来。
树的底部是深沉如墨的黑色,上面有着不同的年龄的人脸,每一张脸都带着扭曲的样貌、歪斜的表情,偶尔还会传来阴森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人脸布满了整个树干,密密麻麻。
「恶……」我忍住反胃的不适,努力稳住自己不吐出来。我肯定,我要是吐了,接下来一定没完没了。
「新生训练已经开始了,在你进去之前我先教你一些简单的基本入门咒。」表情完全不变的学长微微倾了身,从口袋拿出几张符纸,其中白色的一张上面有个红色的印子与一个看不懂的通用文字,还有另一张白色的上面则有淡淡的绿色纹路,「这是爆符,这是风使符,另外这是火符和冰符,还有水符。」
我看着交到我手里的五张符纸,心里纳闷着要怎麽用。
虽说都是僵屍型符纸,但没理由用法会一样,毕竟它们属性不相同。
难不成学小说主角那样只用想的就可以了?
「记住,不管你用甚麽东西,心意最重要。」
学长说出了我在小说上看过的一句话。
但,何为心意?是不是用心认真想就可以了?
我不太懂。
甩着手上的符纸,我问学长:「那该怎麽用?」
「就像这样。」伸手抽走爆符,学长将纸揉成一团握在掌心:「爆火,随着我的思想成为退敌所用。」
我看见一条线自学长手心划开,一把黑色的中国古代长枪改良版出现在学长手上。
学长把枪投射出去,枪落地的瞬间发出很大的爆炸声,夹杂着凄厉的尖叫。
待烟尘散去,我看见有几棵人脸树已经倒下,原本深埋在土里的根部露出地面,我看见更多的人脸黏在黑色的根部,情况惊悚。
那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画面,如果拍电影,肯定是三级片。
幸好我心脏够强还顶得住。
「其他符纸也比照这个方式使用就可以了,记得,心意最重要。」学长再次重申。
然後,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抛给我。
接住後我才发现那是一颗白色有点透明的宝石,中间有冰晶纹,还印了一个我看不懂的虫文字。
我把那颗宝石举高,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小小的东西散发出亮亮的光。「好漂亮……」
「这个是幻武兵器,是我们工作时最重要的东西。你可以买个收纳盒或悬挂链放在身上,这两样东西都可以让幻武兵器休养,而且也比较不会磨损。」
我拿着那颗小宝石在手上把玩了一会,然後递回给学长。
「我不能收。」
「为甚麽?」学长错愣了。
我简短而直接地回了他两个字:「直觉。」
那颗白色的幻武兵器是很漂亮,如果我没记错,有冰晶纹的还是王族兵器,力量是一等一的。不过我的直觉却告诉我,那不是我该拥有的。
那不会是我的幻武兵器。
它不能够成为我的利刃,我的护盾。
它,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到我所想的。
学长没有回我话,他只是笔直地望着我。
我也笔直地回望他。
「你确定?如果现在不要就不知道甚麽时候才能有了。」
「没关系,顶多迟一段时间而已,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那好吧。」
我把那颗宝石交回给学长。
学长收回幻武兵器後又从口袋拿出几叠符纸交到我手上,恰恰就是刚才学长介绍的那些。
「没有幻武的话就要用符纸,要不然你进去不用五分钟就可以被抬出来了。」说完还附上冷笑。
学长那准备看好戏的表情实在有够欠揍的,我起想举起拳头往那好看的脸蛋送上一击。
不过那只限於想像。
我还不至於这麽没脑还没开学就破坏自己温柔听话的形象,要破坏多的是时间。
就让那个假象多维持一段日子吧!
拿着其中一叠符纸数了数,大约有三十来张,乘以五的话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张了。
把手中的符咒用手指拨了拨,我不得不说,这还满像在数钞票的。
「好了,废话不多说,你也该进去了。」学长催促我。
刚刚被我忽略的恐惧感又再次涌上。
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不小心死掉会怎样?」
我很介意就这样结束我的一生。
「在创校时学校的董事们有和各界签定契约,只要是在学校范围死亡的人都可以完整复活。这次新生训练学校分了一部分的结界过来,只要不是死得连灰都不剩都可以复活。」
我点点头,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虽然一早就在小说上看过了,但实际听到还是觉得很厉害。
「那如果断了手断了脚伤了内脏呢?」
「一样可以接合回去,但如果太严重就会留下後遗症。」
「如果情况有变的话该怎麽办?」
「附近有其他袍级在待命,如果情况紧急我们会马上调派人手增援。」
「如果不能用符咒,我该怎麽做?」
「我给你两个建议。一、逃命,二、等死。」
真是好答案。
「那……」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再不进去我就用丢的把你丢进去。」学长的口气突然很差,「你再拖也没用,不要以为只要拖到最後就可以不用参加。」
我耸耸肩,不再问其他问题。
我是打算拖,但只是想迟一点进去面对而已,问几条问题也不可能拖到太多时间。
我要是想不参加,一早就掉头走了。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走了几步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学长,最後一个问题。你认为我可以待多久?」
学长勾起一抹笑,那种完全看扁人的笑,「你?不到五分钟吧。」
我也笑了,笑得很嚣张。
「学长,不要太小看女生啊!」
**
进去森林之後更能体会那种阴森可怕的气氛。
森林里昏暗无光,不是因为阳光被树叶遮蔽了,而是它整片森林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紫黑雾气笼罩着。放眼望去,所见之物都是一种偏暗的紫色,只能大约看出位置和轮廓,很难作出细致的描述。
四周安静无声,只有我踩在稀疏的杂草上发出的沙沙声偶尔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声响。
我听见心跳的声音,急促、带着警戒、惊恐。
我感觉到我的神经紧绷到极点,就像被拉紧的弦。
放在口袋的右手正紧紧地抓住一张符纸,拳头握得死紧。
我很紧张。
我无法作出多余的思考。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会马上四处张望,瞬间提高警惕。
一整个草木皆兵。
就这样,我在鬼森林里走了好一阵子,但并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在短短的时间中我发现这儿给人的感觉不是普通的差,除了空气浑浊以外,光是走上一小段路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浑身不自在,心里会慢慢滋生一种不安感、烦躁感,让人开始焦虑、暴躁。
特别是在这种昏暗又找不到路的情况下最容易使情绪失控。
现在,我很需要一盆冷水让自己冷静一下,也好让头脑清醒一点。
我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脚下的步伐也逐渐地加快。
不过一直没遇到攻击,令我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与此同时,危机也悄悄地接近了。
几个破风的声音划过空气。
瞬间提高警觉,我立刻向後退一段距离躲开射来的短箭。
「谁?」我厉声喝道。
我敢肯定,攻击我的人一定是把我当成在森林里出没害人的恶灵了。
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是人还是鬼?」
是一个女生。
我登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人,不是鬼。你甚麽时候有听过鬼这麽大声地问人是谁吗?」
真是的,我是人这还用问吗!
那女生立刻慌慌张张地从树後走出来,「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这森林的恶灵,所以就打算除掉,没想到差点误伤了你。」
「算了,反正我没事。」摆了摆手,我示意她不用介意。
她走到我身边。
「请问你也是Atlantis学院的新生吗?」
「是的,我叫秋冬凛。」
「我叫墨紫瑜,大家都唤我小瑜。以後请多多指教了。」她向我伸出手,我也连忙伸手回握。
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墨紫瑜那一头灿烂的金发。
就像阳光一样闪闪生辉。
在原来的世界,我从没看过这麽纯粹的金色,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请问,你是甚麽种族?」这种金灿的头发怎麽看有点像是小说里拥有凤凰族血统的喵喵会有的发色?
「凤凰族,我是医疗班的蓝袍。」墨紫瑜笑笑地回答我。
「凤凰族?医疗班的蓝袍?」虽然在小说里有了解到一些,但还是会好奇。
墨紫瑜点点头,「现任医疗班全都是凤凰一族的人手,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可以帮伤者快速治疗。由於是隶属公会的部门,所以会以不同袍级来区分,当中医疗班的就是蓝袍。」
哦,这我知道,学长穿的黑袍就是公会的袍服之一,另外还有白袍、紫袍和红袍,一共五种颜色。
「小凛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吧,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的样子。」
我顿了顿,接着才反应过来「小凛」是在喊我。
「嗯,是啊,不怎麽了解。」我尴尬地笑了笑,事实上有很多东西都在小说上知道了。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以後要小心点不要太引人注目,要是甚麽都清楚会引来别人的怀疑。
「这样啊……那我们一起走吧,多个人在身边也好照应。」
想想也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鬼森林里一个人到处乱晃的话怎麽死都不知道,多一个人在身边也能安心点。
於是,我和墨紫瑜结伴一起走在森林,不得不说,多一个人在身边真的会令人安心很多,一直以来的紧张感也消散不少。
一路上我们断断续续地谈了不少事情,我也趁机多了解了一些符咒,顺便向小瑜请教一些简单、十分基础的治疗术法,以备受伤时能用上。
我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聊,完全忽略了身边的情况。不知不觉地,我们愈走愈远。
阴风吹过。
我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用双手扫手臂去驱赶寒意。
我和墨紫瑜停下脚步。
左右张望一下,我发现,周围的环境感觉比之前的还差。
若说,之前的森林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紫黑雾气笼罩着,那麽现在的森林则像是被墨水染黑了一样,放眼望去,所有的东西都是黑的,深沉浑浊。
树干上那些丑怪人脸的轮廓都看不见了。
脚下的土地虽生满花草,但都是不祥的黑紫,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抬头看天空,也是如墨的黑。
枝叶在摆动,却带不起生命的风,只有死亡的气息随之起舞。
这是令人绝望的地方。
心情很低落。
我能体会以前在这死去的人感受:恐惧、愤恨、绝望、不甘,还有对森林外的光明的不舍。
那是一份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