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始在取名「季」的酒吧里当服务生後，早晨的阳光有多刺眼可怕，他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
因为酒吧打烊收拾好一定超过七点，如果当天「碰巧」是第一堂课，那就凄惨了，他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就要直奔学校上课，不过这还不够惨；在他来说，最惨的莫过於十点开始的第三堂课。
「睡两个小时再上课，比没睡就上课还想死……」这是他的理由。
不过，毕竟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读，因此就算再怎麽累也得撑过去，幸好有心理建设过，再怎麽辛苦也是刚开始这一两个月，等到习惯就不会堂堂爆睡了。
再说，老板季叔对他很好，即使他晚到早退也不扣薪水。
「我也是苦过来的。」季叔完全贯彻「笑容免钱」这句话，营业用笑容Forever常驻。「再怎麽辛苦也不会超过三个月，努力熬过去就好。小冰箱没上锁，别客气。」
小冰箱是指员工休息室里的迷你冰箱，除了各品牌营养饮料之外不放其他东西。
可即使如此，一个礼拜後他还是觉得体力严重耗损，不得已只能打电话让朋友代点名，自己则在打烊後急忙冲回去补眠，这一睡可结结实实睡到下午四点，醒来时全身酸痛，却不无小补。
「痛死了……」他趴在床上伸展四肢，一边用眼角余光确认时间。
「晚餐晚餐……吃饺子好了……」发现肚子实在很饿，虽然时间还早但还是吃晚餐好了，想起冰箱还有半包冷冻饺子，遂一边下床一边往冰箱的方向蹭，手也顺势抓起手机查看，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谁啊……唔。」发现来电者是帮自己代点名的朋友，推想一下大概不是小事，於是马上回拨。
对方显然也在等电话，才响一声而已马上接了起来：「欸，你终於醒了！」十足的大嗓门。
「怎麽了？」
「报告啦，报告！」三璟叶几乎是用吼的吼了过来：「文学课要交报告，是临时宣布的！」
「嗄？」皱着眉「啧」了一声。「什麽内容？」要是太难就不做报告直接做了老师快一点。
「我用简讯传给你，用讲的讲不清楚，你要记住期中考後两个礼拜内交，要不然平时分数就没啦。」
「艮，也太狠了吧？三十趴耶！」
「对啊，所以才急着告诉你，总之不要忘记做，就这样，我还在上班，掰！」一说完马上挂断，大概是客人很多所以才这麽急吧，便利商店除了大夜班都没得闲。
随後一封简讯进来，打开後密密麻麻写了报告的内容跟格式，说实话不难，讲穿了就是读书心得报告，「唔！一万字……想逼死谁！要读什麽……」简讯有一半以上都是老师列的书单，要从中挑出一本写。
「为何都是这种鸟小说……」他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书籍分布古今中外，各式各样都有，他不太喜欢读书所以只能从一些书名中判断厚度及性质，想当然尔他这种不读书的人也知道的书都是极具知名度的章回小说，诸如「小王子」、「金银岛」，甚至连「哈姆雷特」都榜上有名。
「晚一点要跑图书馆了。」他无奈的收起手机，然後把刚热好的饺子拿出微波炉，热腾腾的外皮隐隐透着内馅的蔬菜色泽，即使是冷冻食品也相当吸引人，更何况他已经饿了半天，淋上酱油跟醋後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唔。」
午後五点多，有个少年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旁徨。
「糟糕。」
想向人求救却发现三璟叶不接电话，大概是店里超忙；季叔也没接电话，照时间判断应该正在地下室忙碌才听不见电话声。
「图书馆在哪啊──！」
少年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想不起来这附近的图书馆在哪，虽然说要一个人记得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是实在为难了点。
幸好目前智慧型手机都有搭配地图功能，把GoogleMap点开後输入关键字「图书馆」搜寻，结果发现方圆百里内居然只有一间图书馆！虽然说图书馆求精不求多，但只有一间也未免太……稀有？
把显示微搜寻结果的小圆点点开，一张建筑物正面的照面瞬间占满了萤幕。
是一栋有点刻意仿古的建筑，从正面实在分辨不出那是什麽风格的建筑，不过他想起自己有看过一部印度片，感觉很像里面出现的帝国理工学院，也许是因为那石块状的外观所致，也或许因为它真的超老了。
「Since……一九零八年？」好老！已经是百年建筑了耶？
从占地面积跟楼层来看也很不得了，难怪这附近就只有这一间图书馆。把地址默背起来，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脑袋则迅速计算了一下大概要怎麽走才能到、有哪些路能避则避，幸好这一个礼拜他常常下课後一边晃去酒吧一边记路，基本的大路他都还记得。
途中，他无可避免得经过一条美食街，不长，可是摊位五花八门，吆喝声此起彼落，才黄昏就游客超多，其中以学生占了多数，放学後经过这条街要不受诱惑真的不简单，如果是结伴同行就更别说了，买个小点心边走边吃好像才算正常。
「呜噢，鸡蛋糕！」他走着走着，发现了这个他最爱吃的小点心。
瞅了一眼价钱，一份才十块！这种古早价位实在让人倍感亲切，现在多半都一份卖二十、甚至二十五，量却没有多出几个，面粉大涨的关系造成恶性循环。打从旧家附近的鸡蛋糕涨价後他就没再买过了。
「老板，给我一份……」他往摊位前一站，原本只打算买一份就好，却在话出口後反悔了。「三份好了。」想想晚餐也只吃了半包饺子，实在太少。
「来，三十块！」老板娘把三份鸡蛋糕装在一个袋子里，甩在透明板子做成的保温箱上──这动作让他更觉得亲切，因为旧家附近的那家鸡蛋糕店老板也常常这样把鸡蛋糕一甩，而不是直接交给客人。
就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家店极有可能会被客诉，但他觉得这样也没什麽不好。
「谢啦。」同样把零钱往版子上放，他提起还热腾腾的鸡蛋糕，左手伸进去拿了一块出来往嘴里放，才刚做好实在烫得难入口，所以只吃了一个，剩下的打算放凉一点再吃。
「唔嗯！好吃耶……」有点後悔只买三份，想了一下决定回程的时候再多买一点回家，反正有微波炉就算冰冰箱也可以加热再吃。
正这麽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只隔了一个十字路口。
「靠！」他吼了一声，无视於自己嘴里还有半颗鸡蛋糕就这样被自己吼到地上，因为那栋耸立在自己对面的大型建筑物实在太过惊人，不只是图书馆，说是一栋大型博物馆也不会有人质疑啊！
外观与刚刚地图上显示得差不多，只是地图上得更旧一点，更沉闷一点。
建筑物外观是用砖头堆砌而成，真的很像电影里的那栋帝国理工学院，充满文学与涵养气息；窗户每一层楼都有所不同，一、二楼就单纯的是透明玻璃、三楼则换成了彩绘玻璃，每扇窗的主题都不同，对应着里头书架的编号、四楼则是卡通与卡哇伊图案为主、而五楼，则相当创意的用上了造型窗户，图案也简单很多，看上去相当清爽；经过刻意维持，砖墙上的藤蔓植物并没有旺盛得繁衍，反而规矩的排列成环状；而从显然是入口的地方往两边延伸，则有许多桌椅与大洋伞，可遮阳遮雨。
「……图书馆？」
也许是过於震惊吧，他随手拉住一个高中生模样的路人A，指着那栋建筑物颤声问。
「嗯，图书馆。」
高中生路人A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外加一个看到神经病的眼神。
「……不是博物馆还是咖啡书店一类的？」
「不是，是图书馆。」
高中生路人A拍拍他的肩膀，大概是同情他被如此与众不同的图书馆吓到了吧，但高中生没讲出口的是：他当初第一次看到改装完毕的图书馆时也是吓到退後三步，只差没有大吼「这根本是博物馆吧嗄──！？」而已。
「你第一次看到？」
「唔，我才刚搬到这附近没多久……」
「噢，那难怪。」
高中生又拍了几下，还叹了口气表示「我懂你的心情」。
「这是一年前改装的，我记得好像是因为亏损吧，差一点关门。後来因为馆长换人，想换个新气象所以里里外外都翻修过了，门口那些椅子桌子、还有那些玻璃，都是改装後才有的，里面倒是没太大更动，不必担心走进去再被吓一次。」高中生露出同情的表情说。
听完高中生的解说，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过……图书馆这样搞可以喔？」他这麽问，是凭着以前的经验。以前家附近也有一间图书馆，是分行所以并不大，一切都很中规中矩，完全符合一般人印象中的「图书馆」形象。
「这间图书馆不是分行也没有分行，是独立的，原本没这麽大，是改装的时候也把後面连接的部分买下来一起弄，才有今天这样的光景。」高中生指指後头的部分说。「那边原本都是一些小店面，改装後就都移走了。我听说是出资人是法国那边的，Size偏大咩。」最後一句话明显带着黄色涵意，连声调都有点变样。
「嗄？哈、哈……」他听得出来那句话暗指什麽，遂乾笑两声敷衍过去。
「总之……就这样，其实跟一般图书馆没什麽两样啦。」高中生笑咪咪得打算结束对话，当他迈出步伐时却突然停下，别过脸来加了一句：「除了有个超正点的管理员跟电子头脑之外，其它的都没什麽两样。」
「嗄？」
「嘿嘿！」高中生笑出声来，这下子是真的走掉了，背影显得相当快活。
想提出更无理要求（「拜托陪我到门口！」）的这个念头，才刚兴起就瞬间熄灭，望着高中生路人A离去的背影，他大大吐了口气，把还剩下一半的鸡蛋糕往口袋里塞，毕竟图书馆内不能饮食。
等到终於做好心理建设，已经是五分钟後的事了。
他鼓起勇气过了马路，缓步走到那栋建筑物前，然後像每个中小学生入校门後一定会抬头看时钟那样抬头仰望，再度惊叹於三楼的彩绘玻璃之耀眼、与一二楼墙壁上规律生长的藤蔓，以及──
「唔──！」
让他震惊到只能用单音节表达情绪的，是一个男人，穿着浅绿色的背心；长长的头发在後头绑成辫子正左右轻轻摇晃；他的左手曲成九十度，把高过头的书本稳稳地抱住，右手则一本一本依序上架；那张白净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瞧不出一丝已经工作一天的疲惫或是刚开始工作的活力十足。
那是一种常态、一种悠然。
似乎已经放完那一小格的书了，男人改变方向往隔壁书架走，有那麽一小段时间，他的脸是正对着图书馆大门的，也因为如此，那颗在眼角下若隐若现的痣才能落入站在外头的他的眼中。
──他不就是前几天晚上吐得一蹋糊涂的那个人吗！？
一瞬间，他的脑袋停止思考，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以及他靠在墙壁上低头猛吐、与抬起後跟自己四目相对的妖艳笑容。
冰室聪相当不擅长遗忘，或者该说，他擅长记忆一切。
这样的特质有弊有利：弊的是，他交不到太长久的朋友，因为他总无法忘却伤口的尺寸与深度；利的是，他鲜少忘却大小事，也得以不需要文字与相片就能牢牢记住任何一个回忆，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泛黄。
因为这个特长，他在学生时代几乎没有朋友，原因就是他不懂得低调与谦虚。
在长达十数年的求学生涯里，他从未拿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奖状也多得能拿来当壁纸贴，更别提大大小小的奖学金与推荐函，在老师们眼中他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上课专心考试高分举止得宜，简直堪称模范！
可就是这「堪称模范」四个字，造就了他孤独的求学生涯。
因为记忆力绝佳，所以不必花额外时间复习就能考高分，所以在同学眼里他是个「老是在看课外书却可以考高分」的疑似作弊者，老师们的偏爱也造成同侪排挤；对於同学们的大小过错虽说不放在心上，却总能如数家珍得在关键时刻举出，更让人对他有种「虚伪者」的感想。
惨烈的是，正因他不擅遗忘，因此被排挤咒骂这回事即使到了成年依然记忆犹新。
幸好这样糟糕的事态只持续到他出国。
在法国求学期间，他得到的依然毫无例外是赞美，可多半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赞美，同学们也把他的记忆力当成目标追求，因此他在之後的求学经历里明显快乐许多，至少比在国内开心得多。
而今，他带着同样厉害──可能还更进阶──的记忆力回国，为了接掌一间即将倒闭的图书馆。
换成以前，他是怎样也想不到这个能力会在这里大大地派上用场。
四层楼的藏书量没有破万也稀罕，即使用电脑建档管理也是份庞大的资料，可冰室聪的脑袋比电脑运作要快上数倍，什麽书放在哪里、有没有被借出、版本是不是初版、书皮是什麽颜色样式，一问就能得到答案。
「那个，请问《神曲》放在哪里？」
「但丁的《神曲》吗？原文版的被收在四楼禁止外借，不过可以手抄；最新版本在一楼，请直走到底右手边找编号是857.751的书架就能找到了，架上应该还有三本左右。」
这样的对话，在冰室聪彻底掌握图书馆全貌之後便成了日常景像，天天看得到。
想当然，对数量破万的书籍都能如此清楚掌握行踪，对於人就更别提了。
打从那个人带着刻意隐藏的目光走进图书馆大门时，他马上就辨识出对方是初次造访这里的人，因为从他担任图书管理员一直到现在，那人都未曾进入过他的记忆里……不，等等。
「啊。」是那个时候的……
更正，那人是未曾进入过「图书馆」一词的相关记忆里。
对於老板请了工读生自己却不知道感到有些吃味，因此他并未掩饰自己的目光，而是正大光明得把视线往对方身上投射，显得强烈而具目的性，不是那种「啊我只是刚好往你那里看。」，而是「我就是在看你。」的目光。
一边把手上的书往架子上放，一边用眼神盯着那个人看，冰室聪显得从容不迫。
他以为对方会走上来朝自己说点什麽，有关那些晚上自己失态的话题、或者是关心的询问，可他凝望许久却发现对方一点後续动作也无，只是在架子当中穿梭，不时朝自己身上抛来一两秒的注视。
「是个害羞的人吗？」冰室聪勾起微笑自问，却也没有主动做些什麽的意愿。
这时，三人一团的高中女生正刻意压低声音往门口走，领头的女孩在经过柜台前时刻意停了下来，朝冰室聪点头微笑：「谢谢冰室哥，我们先回去了。」
「别客气。」冰室聪礼貌性得回以微笑，却只有认识他够久的人──例如某酒吧大叔──才看得出其中有多少真诚。
「明天我们还会再来，请问冰室哥喜欢甜点吗？」领头的女孩问。
「图书馆内不能吃东西喔。」他露出和蔼的大哥哥笑容告诫。
「我们知道啦，可是不是我们要吃……」她右手边得高大女孩开口说：「我们明天有烹饪课，要做饼乾，如果冰室哥不排斥甜食的话，我们想送您一些……」光是说这些话似乎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一张脸红通通的。
听见这样的话，他的回应是一贯的微笑，礼貌、和蔼却带着疏离感。
「虽然很期待，但你们没有更想送的对象吗？」他委婉得拒绝着。
「我们想谢谢冰室哥替我们的报告给意见，只是一点点小心意。」一直没开口的女孩终於说话了，声音小小细细的，却比另外两个人都要让人无法忽略。冰室聪望着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睛很亮。
思量半晌，他点了头。
「如果你们不觉得把辛辛苦苦才做好的饼乾给我有点可惜的话。」他垂下视线，看着手边需要上架的书籍说。
「一点也不会可惜！」
「那，我们要先走了，补习会迟到……」领头的女孩这麽说。
「路上小心。」冰室聪的笑容依然礼貌而疏远，但这对那三位女孩来说已经足够。她们漾起开心的微笑向他摆手道别，而後甩着手上的书包离去，时间是晚上七点，冰室聪不禁觉得现在的教育体制真的有减轻到孩子们负担吗？
这个时间补习，下课时间最早也是九点以後，要是住得远一些就得搭公车或是捷运才能到家，再洗个澡接着睡觉……接着又是起床上学、放学、补习，这样真的能睡满八个小时吗？
虽然学生们都还年轻，少睡点不碍事，可这样真的能对或远或近的大考有所帮助吗？
或许是因为在国外接受了国中以上教育体制的关系，因此冰室聪对於现在的教育体制相当不苟同，甚至有些厌恶。
望着那三个女孩离去的背影，冰室聪莫名得感到无力。
轻叹口气後，视线从门口往里头转。这个时间图书馆的人都以上班族与学生居多，外头没有下雨所以气氛显得乾爽而整齐，冰室聪不喜欢下雨，书本最怕湿气，可图书馆怎麽能够拒绝来者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下雨天的晚上延长整顿时间与内容，把书籍好好做个保养。
「那个，不好意思。」
突然听见询问的声音，他几乎是反射性得抬头微笑：「是，怎麽了吗？」可视线才刚聚焦就发现出声的人正是那个男孩子，脸上带着困扰的表情，这麽近看才发现其实对方不矮，在同龄男生中算高。
不过可惜，冰室聪更高一些，高过对方半张脸。
也许是因为只隔着柜台，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因此冰室聪那张在男人堆里明显犯规很多的脸也毫无保留地让他接收了。一头长发染成妖媚的酒红色，即使绑成辫子仍掩盖不了柔顺的光泽反射；比瓜子脸还要丰腴一些的脸上长了双比凤眼还要不那麽上勾的眼睛、稍嫌小却坚挺的鼻子、比起女人要薄很多却显高雅的唇，还有那颗在眼睛底下被镜框遮了九成的黑痣，整体构成了一张极为有特色且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他冰室聪，就有着这样一张出色且犯规的脸。
一瞬间，他看傻了，忘了自己之所以出声是为了询问，只是盯着那双眼睛看，脑子里还傻傻的想：「啊啊、那个是角膜变色片吧？蓝色眼睛看起来好漂亮……」
「同学？」冰室聪出声叫唤。
「……」
没有回应？「同学，我脸上沾了什麽吗？」
「……」
还是没回应！？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脸可以让一个男人看傻了眼，虽然随着年纪增长而越来越标致的脸的确让不少人看着看着就忘了原本目的，可多半都是女人傻，男人虽然也有可是至少都唤得回魂来，眼前这个雄性生物是第一个傻眼到「毫无回应」的！
觉得这样的反应还挺有趣的，冰室聪不禁开心得笑了出来。
这一笑，可总算把某个傻眼的人给「笑」醒了。
「啊，抱歉，我刚刚发呆了……」
「是因为上课太累？还是被我的脸吓傻了？」虽然早就知道答案是後者，却还是故意逗弄对方，这才是他的本性。毕竟，没人规定当图书管理员就一定得是资优生乖小孩吧？
「呃、是上课太累了……」
得到意料之内的回答，他露出更深沉却瞧起来优雅的微笑点点头：「大学生啊，辛苦了。」
「还好，是因为晚上也打工所以睡觉时间不太够。」他搔搔头说，接着才想起自己出现在图书馆的原本目的。「那，我想办借书证。」
「好，请给我身分证或驾照。」
在皮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才掏出身分证来，大头贴是高中时代拍的照片，头发因为校规的关系剪成五分头，穿上制服的感觉整个很青涩，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也许是照片跟真人差太多，冰室聪拿着身分证瞧了很久，嘴边的笑容不曾消失。
「别一直看啦，以前很拙！」他难为情得说。
「嗯？你是说照片？」冰室聪笑了两声，摇摇头表示他不是在注意相片，而是旁边那一栏。「名字很有趣呢，岢岢？」音同可可，很甜腻的名字呢。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正确的喊出来，他还算挺惊讶的，因为第一次看见他名字怎麽写的人多半都会念错，最常听见的就是「柯柯」这个发音，就连老师都常常念错哩！可眼前这个男人却第一次就叫对了。
「怎麽了？」
「没事，你第一次就念对所以我有点惊讶。」因为是图书管理员的关系吗？
「字是比较少见，很多人念错吧？」冰室聪一边把资料Key入电脑里一边说。
「是几乎没人念对。」他埋怨似的皱眉说。
「字比较少见，是难免的。」他顿了一下，盯着身分证上的文字看了好一下，又接着说：「好了，身分证还给你，然後……」
他随後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卡片，材质跟悠游卡相同。
用一手压着那张卡片、另一手则从刚刚运作完毕的标签机处撕下一张小纸，熟练得贴在卡片上，为了防护上面的字又贴上了一层透明胶带，那动作之优雅与迅速会让人有种「啊啊、这个人果然是图书管理员呢。」的感觉。
「这是借阅证，每个人可以借十本书，包含视听资料；本馆除了大年初一、以及每个月的第一天之外全年无休，欢迎多加利用。」
冰室聪一面说，一面朝陆岢岢露出浅笑。
「无休？」
「嗯，无休，没理由休息呀，除非是定期保养日。」冰室聪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
「我老家附近的图书馆是国定假日一律休息的呢，不过那间很小，所以也常常三不五时就闹罢工啦。」陆岢岢歪着头回忆，不过他并不是图书馆的常客，不管是现在或以前都一样，所以印象并没有很深。
「不及格呢，那间图书馆。」
冰室聪依然微笑却给了个刻薄的评语，但神奇的是他一点反感都没有。
「那麽，如果有找不到的书再告诉我。」
「喔，好，谢谢。」
把图书证随手往口袋里塞，心想反正也只会为了交报告而来个几次而已，没必要太过珍惜得收进皮包，再说自己也忘了带皮夹出门。
可不知道是手势问题还是角度所致，陆岢岢的手一进一出，口袋里的鸡蛋糕居然连塑胶袋一起被夹带出来，而且因为袋口没有绑起，里头的鸡蛋糕一颗颗连滚带爬得出来见客，磁砖地板上点点鲜黄。
陆岢岢傻了一两秒，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伸手去捡呢，还是该先道歉把食物带进来了。
「呃……」
「鸡蛋糕啊。」
冰室聪看着满地板都是的黄色圆球，原本淡淡的笑容瞬间变得很灿烂夺目。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