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滑过平滑的纸张，自动笔的铅墨沾染上我的指头，连字迹都被我弄糊了。我找出卫生纸擦拭掉指上的脏污，再用橡皮擦擦掉笔记本上糊掉的字迹，再拿起自动铅笔把原本的字填上。
然後阖上笔记本，再将原子笔、自动铅笔、橡皮擦与尺整齐地平放在笔记本上，离开教室。一路上我尽量小心不和走廊上喧腾的同学有任何身体上的碰撞，一进到洗手间後立刻走向洗手台，挤了一大坨洗手乳，仔细将手指清洗乾净，连指间的缝隙都不放过，并用指甲用力刮着掌心，搓洗了将近二十分钟後，才转开水龙头冲去满手泡沫。
接着把手平举到一旁的烘手机下吹乾，直到确定肌肤隐隐发烫後，才转身回到教室。
我拉了拉长及手腕的衣袖，凝视着桌上的笔记本，不愿意再次触碰。
「萤之，你抄完笔记了吗？」成悦拿着刚买回来的茶叶蛋坐到我旁边，隔着塑胶袋将茶叶蛋的蛋壳在桌面上敲碎，弄得沙沙作响。
「我没抄。」我伸出食指压着笔记本右下角，推回她面前，而原本井然有序摆在上头的文具则往桌缘滚动。
她眼明手快一手抓住我的原子笔，「差点就掉下去了。」
我看着她对我摊开的手心，上头像是染上了一团黑。我屏住呼吸，才缓缓接过她手中的笔，放进笔袋里，「谢了。」
「干麽不抄，你上堂课不是请假没来，我笔记写得很详细呢。」她隔着塑胶袋将蛋壳剥乾净，接着将蛋白与蛋黄分离。
「……你用自动笔。」我老实说。
成悦转了转眼珠，将自己带有微微自然卷的头发往另一边拨去，才忽然会意过来，「你洁癖又犯了啊？」
我心头一震，撑起微笑说：「没有。」
她忽然伸手想要碰我的手臂，在那个瞬间我瑟缩了下。
「还说没有。」成悦皱起眉毛。
「抱歉。」我扯动嘴角。
「我也不是在抱怨啦。」她一口塞下蛋白，差点噎到，赶紧喝了一大口放在桌上的饮料。
「我这不是洁癖。」我小声地说。
「如果不是洁癖，就是超级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可是我觉得你这还是算洁癖。」成悦耸耸肩，「不过跟大一比起来现在好多了啦，至少口水病消失了。」
我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微笑。成悦以为我不抄笔记的原因是洁癖又犯了，所以不想碰别人的东西，尤其她笔记本上的自动铅笔字迹更会弄脏我的手。
但是，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趁老师还没进到教室之前，成悦忙着滑动手机，忽然她将萤幕转到我面前说：「你这学期是不是有选社会学系的课？」
「嗯。」
「哇，他戏演得很好耶，真是羡慕你，你知道学校为了怕大家追星，从他入学到现在，只有品学兼优的外系生才可以加选社会学系的课。」成悦说什麽我听不明白，她的手机萤幕上出现一个拥有阳光笑容的帅气男生。
她把手机塞进我手里，嚷嚷着要我看清楚些。低头一看，萤幕上那个笑容灿烂的男生，他的脸逐渐变黑。
我的手将整支手机染成黑色，恍惚之间，黑色像是继续往外扩散似的，整间教室都被我弄脏了。
「还你。」我立刻将手机放回成悦桌上，克制想去洗手的冲动。
「萤之，你真的是太过小心翼翼了，这样活着很辛苦呢！」成悦不明白我的苦衷。
我只是想让自己缩得小小的，不轻易跟人群接触。
我不是洁癖，不是觉得别人肮脏。
而是我会弄脏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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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四以前，我每学期都超修学分，所以除了必修课程之外，我的通识学分都已经抵达毕业学分标准，这让我在大四的课程安排上十分轻松。
不过我依然加修了许多外系的课程，虽然静下来已经不会让我胡思乱想，但我还是让自己不得闲。
学校几乎每个系所我都曾经选修过一两门课，大四上学期，我选了社会学系的选修课程，但第一堂课却因为有事而请假缺席，今天是第二堂课。
我站在教室前观望，选修外系课程有个坏处，选修那门课的大多数学生都是本科系，彼此之间早已熟识，一有外系生加入，便很容易招人侧目。但依照过往经验，那些本科系学生多半不太会搭理外系生。
我深吸一口气，踏进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