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忙起来,时间总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每个人忙进忙出就只为了明天那场颇为盛大的说明会,会场布置也已进入完成阶段,还好海报获得大家的肯定,今晚终於可以向过去那几天难眠的日子说再见了。而我也似乎在工作当中,逐渐遗忘了当初来这里的心猿意马,虽然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其实也只是个意外。正在整理明天要发给家长们的资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每个人忙碌的表情突然不约而同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喂!」我的声音已很疲惫。
「快下班了,待会儿有空吗?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是宇辰。
「我很想去啊!可是明天早上十点有说明会,很多细节还在做最後的确认,今天可能要加班了,要忙到几点我也不知道耶。」
「这样啊!你吃过晚餐了吗?」
「吃了一些。你在哪里?」
「在你公司附近,本来想直接过来接你下班。既然都来了,我去买些点心给你吃!」
「不用麻烦啦!」
「不会。等一下再call你。」
「宇辰……」我的叫声,把同事们给吓了一跳。
「书亚,如果有事你就先下班吧!反正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主任贴心的说了话。
「没有,没事。你们想吃东西吗?我……?我哥说他刚好经过这里,要送点心上来,如果你们也饿了,我请他多买一些。」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他?」
「不会,我打个电话给他。」
宇辰就这样用最快的速度拎着大包小包的热食冷饮从管理室打了电话给我,来到一楼时,他已经是满身汗。
「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举手之劳而已。」
「包括买将近十人份的点心?」
「只要是你开口,一百人份我也会买来。」
「最好是啦!给我,很重的。」
「不用了,我帮你拿上去!」
「也好!同事们千交代、万交代,要我把你给带上楼去,他们说很想见见你。」
「为什麽?」
「因为我说你是我哥呀!」
「……」宇辰突然没有表情的看着我。我的嘴快,怕又伤到他的心。
「你生气了啊?」
「没有!只是想不到冯书亚的哥哥竟然这麽受欢迎!」
「当然,因为我受欢迎嘛!」
宇辰不置可否的笑着。一会儿踏进办公室,主任第一个跑了过来,赶紧帮忙接过我们手中由宇辰一人辛苦狂买而来的食物。
「让你一次买这麽多东西,真的很不好意思。」主任带着歉意说。
「别这麽客气,真的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是邱伟翔,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叫我宇辰就可以了。」
宇辰机伶,没连名戴姓的说出来,我们很有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没想到演戏还挺好玩。寒暄问候之际,同事们可能已饿过了头,一个个也全都放下手边的工作闻香靠了过来。
「哇!原来你哥这麽帅,现在才介绍给我们认识很不够意思喔!」Tanya很大方,倒是宇辰不自在的又看我一眼,这次是带着求救的眼神。
「你也觉得我哥很帅吧!因为十个人里面,一定会有十个人这麽说,对於这样的恭维,他已经没感觉了。」
「书亚!」辰没想到我会搧风点火,有些难为情的用手撞了我一下。看他一脸无措,更觉好笑。
「书亚说得没错啊!从你一进门就吸引了我们公司所有女同事的目光。你看,刚才还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模样,现在啊!都不累了吧!小姐们。」主任这翻话让在场的女生不禁羞红了脸,宇辰尴尬指数更是飙到百分百。
。
「这麽多东西就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先进办公室拿钱给你。」
「不,不用了。书亚在这里受大家的照顾,就当做是我表达感谢的一点心意,而且你们这麽忙,我就不打扰了。」辰已微微转身示意离开。
「这怎麽可以?」
「真的没关系。」
「不然,明天如果你有空,欢迎你和书亚一起来,虽然说明会的内容对你来说可能有点无聊,但我想你会想了解书亚的工作性质,一起来吧!中午我们大家再一起吃个饭,怎麽样?」
「……」辰无法做决定的看着我,朝他微微的点点头,帮他的犹豫做个终结。
「谢谢你的邀请,我会来的。那……,我先走了。」
「太好了,明天会场见!书亚,送一下宇辰吧!」
「好!」
和宇辰走出办公室,夜深了,整个楼层更显得冷清。
「谢谢你来!没办法陪你吃宵夜,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再吃也一样啊!进去忙吧!我自己下楼就行了。」站在电梯门口,四周的安静更让我们两人反常的客套,蒙上了一道无形的距离。
「宇辰……」
「嗯?」
「我……」
「没关系。」
「……?」
「我答应过你的,所以你怎麽跟他们说真的没关系,有你这个妹妹在身边,我也很幸福啊!」空气中瞬间弥漫着让心情微酸的氛围,宇辰答应会努力把我当自己的妹妹看,可是为什麽我的心,会有点疼?我们站的很近,却谁也不晓得该怎麽再开口,直到,电梯开了门。
「我走了喔!回家时自己小心一点,嗯?」他又轻拍着我的头。
「知道了。你小心开车,会场在六楼,明天我会在那里等你。」
「好!我们用电话联络,进去吧!」
电梯门再次关上,隔开了我和宇辰之间重重的无力感,一种欲泪的冲动,随着墙壁上灯号的数字层层往下,我彷佛也能看见宇辰孤单的身影,怅然的消失在这心事重重的夏夜里。
隔天,将近十点,家长们陆陆续续抵达会场,宽敞明亮的空间再加上一些小聪明的布置,让这场说明会更显得隆重大方。和几个同事站在门口,忙着招待、忙着解说,没有闲下来的一分一秒,却还挂心着辰昨夜离开的庞然落寞,他真的会来吗?
直到说明会正式开始,我们终於有了喘息的空间,因为接下来就是主任和外师轮流演讲的时刻。主任说对了,话题真的很无聊,不外乎是对学校体系、教学内容及目标的介绍,要不是家长们盼子女成龙凤的心情,我想连他们也不愿坐在这里听着台上的外国人说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还好透过主任的翻译能获得一点心安,心安在这样的美语环境里,至少孩子们是可以学到些什麽的。
手机自口袋里震动,我蹑手蹑脚的逃到会场门口,是宇辰捎来了消息。
「你在哪里?」
「我在楼下了,太早来怕影响你们工作,现在上去方便吗?」
「当然!你上来,我现在就在电梯门口。」
「好,我马上上去。」
和昨晚一样,看着灯号的数字层层往上,一种莫名的思念让我深深期待着即将从门内走出来的身影,打从心底告诉自己,在我不要他变了质的爱情、在他有了逸萍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不管愿不愿意,他都真的只是哥哥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宇辰的自信帅气,这些年来早已熟悉不过,但是,为什麽却对今天的他如此怦然心动?
「答应你了我就会来。只是不想在你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还得分身来照顾我这个路人甲,所以乾脆晚点来,待会儿说明会结束时,我还可以帮你们收拾会场!」他又伸出手来拍拍我的头,带点溺爱、带点疼惜的碰触,是这些年来宇辰未曾改变的习惯。
「你是主任邀请的客人,安份一点。你就乖乖的在一旁当贵宾。你知道什麽是贵宾吗?」我拉着他往会场里面走,因为贵宾是该坐着的。
「主任?」走了两步,他反而拉着我停了下来。
「是啊!怎麽了?」
「看不出来是你们的上司。」
「太年轻对吧!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也吓一跳。听说他爸爸和我们老板是相识多年的世交,他从美国回来後深受老板的重用,三年前一个人从台北只身南下来到这里,接续了老板传承的重任。然後听说还有一个未婚妻,因为老板,只能谈远距离的恋爱。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怎麽了?」我轻描淡写的像是一个正在说着别人八卦的欧巴桑。
「年轻有为。」
「你应该比他年轻还说人家年轻?而且对於有为这件事,你的建筑设计也不遑多让吧!我不是偏心站你这边,只是你们各有各的专长,所以谁也别崇拜谁,快进去吧!」宇辰就这样被我推进去当贵宾,坐了半小时,如果他听说明会听到睡着,我想,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大夥没日没夜,就只为了这短短一个半小时的说明会,待家长们逐渐散去,竟有一种心悬在半空中的失落感。
「你来了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忙到没时间招待你。」主任在摆脱几位家长的询问後,走近正在我身边准备帮忙收拾的宇辰面前。
「我没能帮什麽才不好意思。谢谢你邀请我来,虽然我不太懂得身为家长的心态,不过看到这麽成功的说明会,换成是我,我也会愿意把孩子交给你们的。」
「谢谢!我会把你的赞美当做是一种鼓励的!对了,你先进公司坐一下,等我们把东西收一收再一起去吃饭,不会太久的。书亚,先带宇辰回办公室。」
「不用招呼我了,我可以帮忙的!」
「你是客人,怎麽可以麻烦你。书亚……」
「主任,你别管我哥了,你太客气他反而不自在,就让他做点什麽吧!不然等会儿他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会很痛苦。」宇辰又尴尬的瞪了我一眼。
「那好吧!我再跟几个家长聊一下,就麻烦你们了。」
「不会!应该的。」辰的执意打败了主任的热情。公司本来就是红花多於绿叶,要宇辰呆坐在一旁看着一群女孩忙进忙出,这铁定会比让他看到橘子还痛苦。他,真的很讨厌橘子。偏偏我超爱吃甘橘类的水果,我们两个,大概就这点八字不合。
中午主任请大家吃饭算是慰劳之意,之後同事们又吵着去唱歌,就这样,宇辰也被拉着跟我们玩了一整天,还好宇辰和家里也熟,所以基本话题都还不至於穿帮,没想到要假装兄妹,竟比想像中的难,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就不乱说话了。
「昨晚话说的太快,我也不晓得该怎麽再把它转回来,现在害你也得跟着我一起说谎,对不起。」宇辰载我回家的路上,我说出了憋在心里一整天的感受。
「没关系,就算现在说实话,也只会愈描愈黑而已。只是我说不出我是冯宇辰。冯宇辰……?好奇怪对不对?」
「冯宇辰、冯宇辰……?还挺顺口的嘛!」
「最好是啦!」他抗议的样子很好笑,害我根本忘了说谎的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