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杨歆媛)
「歆媛、歆媛。」安禹丞的声音,活生生的跑入了我的耳里。
我爬下床,打开了房间的窗子後,头探出了窗户外,他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不禁莞尔,大声的说道:「禹丞,等我一下哦。」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我赶紧关上窗户,霹雳啪啦的脚步声,引来了妈妈的抗议,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调皮的眨眨眼说:「妈咪,我要禹丞出门喔。」
还未等到妈妈的答覆,正当我要打开大门时,我的脑海浮出了一个捉弄人的念头。
我抿起嘴,拿起鞋子,蹑手蹑脚的跑到厨房後门,我转开了门把,小心翼翼的穿上鞋子,放轻了脚步,此刻我感觉自己好像是闯空门的小偷一样。
此刻的他面对着大门,背对着我,我忍住笑意,正要举起双手,然後大叫啊的一声时,妈妈很煞风景的走了出来,不解的问:「歆媛你在干嘛?」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我的嘴还未来得及闭上,就被他转过头来看见了,他挑起眉,淡淡的说:「嗯……最新的拍照姿势吗?」
我垂下了双手,噘起嘴,不服气的咕哝着:「哼,又被抓到了一次。」
安禹丞拍了拍我头顶,用着一副「我服了你」的眼神望着我看说:「走吧,下次你再努力就好。」
「哪、哪有人这样安慰、人的啊。」我垂下眼睫。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抓起了我的小手,简单的与妈妈打声招呼後,就拉着我跑到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虽然说是秘密基地啦,但是只要一黄昏,大家都会来这儿来运动、散步,根本一点就不秘密。
我一直在跟他抗议着说换一个秘密基地,但是他的眼神蕴藏了神秘的涟漪,然後总是说:「这里很好,我很喜欢哪,不用换了。」
真不知道是在敷衍我,还是他真得很喜欢这里?
我们的秘密基地是长长的河堤,他比我早一步爬上了河堤,此刻我才发现他的手中拿一个黑色的数位相机,他向我伸出了手,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对我温柔的说:「我拉你上来。」
我叹了一口气,右手轻轻牵住了他,而他用力一握,直接就把我拉了上去,我脚不稳的踏在了他的布鞋上,额头顶在了他的胸前,而我却只发出了啊的单音节。
「你、你没事吧?」安禹丞结结巴巴的说着。
我嘴角一勾,勾勒出浅浅的坏笑,我用力的踩了一下他的布鞋,而他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猫一样,推开了我。
我只是踉跄了几步,开心的望着安禹丞说:「我当然没事啦,笨、蛋。」
我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调皮的对他眨眨眼。他微微别过头,左手撑在了额头上,嘴巴不知道在念些什麽,原本皮肤白皙的他,此刻脸庞竟然涨红了起来,就像一颗成熟的红苹果一样。
蹙眉。
我一把抢走了他的手中的数位相机,我将相机举的高高的,眼睛对准了能看见外面的透明框框。
我按下快门,「喀擦。」一声的拍下了暮色的黄昏。
今天的黄昏似乎特别漂亮哪。
「欸禹丞你知道吗,今天的黄昏我在课本上看过喔,是积云哦。」我兴奋的说着,垂下手,正要转过头那霎那。
「喀擦。」他拿着开合式的手机,大拇指按着中间的那个键,把我拍了下来。
我瞪圆了双眼,而他默默的将手机塞入了口袋内,回答我刚才的话:「嗯是积云喔,积云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堆积』唷。」
好厉害。他的博学多闻,不禁让我深深的觉得,我与他之间隔了一道很大的鸿沟,我抿抿嘴,不经意的握紧了数位相机。
我跟禹丞差别好大啊。
「真的啊。」我强颜欢笑的喜悦说着。
安禹丞莞尔,发出了淡淡的笑声,我噘起嘴,真讨厌。正想要开口抗议他的笑声时,他抓紧了我的手腕,他的力道很轻、很轻,但是不知道怎麽的,心脏不禁跳得很快、很快。
「歆媛,我带你去看,我昨天才发现的秘密喔。」他的语气中带有了「只有我们知道哦」的感觉。
我开始雀跃了起来,赶紧点点头,他拉着我的手腕,而我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河堤最末端。
末端有一处草丛,他将食指抵在了他薄薄的唇瓣上,我小声嗯了一声,他放开了我的手,双手拨开杂乱的草丛,他对我招手,示意我向前。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草丛前,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食指比着草丛内,我循着他的手指方向後,我不禁咧开嘴巴。
有四五只的刚出生的小狗,正依偎在狗妈妈旁边,安稳稳的阖起眼睛睡着了。
我惊讶的想要发出声音,但话语才刚要吐出,我才猛然想到不能发出来,我懊恼的看着他。
安禹丞先是看了我一眼後,挑起眉,用不带声音的方式,动着唇瓣:「怎、麽、了?」
我会心一笑说:「你、怎、麽、发、现、的?」
他愣了一下,然後低下头,忍俊不禁的抿起嘴来,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些小狗们的身上,我忿忿的哼了几声,蹲下身子,双手环抱着膝。
我看着牠们的样子,不禁感觉到了某种温暖且幸福,而他呢?我垂下眼睫,然後偷偷瞄了他几眼,他的神情很温柔,但却带有点冰冷。
我颤抖了一下,然後站起身子,什麽话都没有说的就往反方向走去,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在我後头响起,他小跑步了几步,手就这样搭在我的肩膀上。
「歆媛你怎麽了?你不喜欢这个小惊喜吗?」安禹丞担忧的问着我。
对我来说,安禹丞这个人什麽都好,就是太过於关心他人,反而疏忽照料自己,我咬住下唇,不服气的脸,全部被他收进了眼底。
他挡住了我的路,双手抵在了我肩上,他摇晃我的肩膀,而我却是微微别过头,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为什麽,你总是这样呢?」
安禹丞被我这样一问,他先是垂下手,不知手措的瞪大双眼,语无伦次的喃喃着:「什麽怎麽了,我、我很好的呢。」
他此刻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我一直知道,安禹丞总是忍住眼泪,不管是多麽悲伤的事情,他一定都会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我仰起头,望着红橙橙的朝阳,心中感叹道:「地球的另一端的人,也和我看的太阳一样吗……?」
眼泪就如琉璃珠一样,从眼框内滚落了下来,我讶异的赶紧用手随意抹去。
安禹丞则微微傻了一下,不过他又马上的变回了温柔、冷静的他,他噗哧一笑,他帮忙我抹去了泪水,用着既好笑又微愠的眼神望着我看。
我噘起嘴,任性的道:「唱日文歌给我听。」
「为什麽?」他丢了这个问题给我,而我此刻完全想不到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想听他唱歌。
「禹丞的妈咪不是日本人吗?所以也会一些日文吧?我想听。」我完全不加思索的说了出来。
用最简单、用简洁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与情感,这就是我。
安禹丞抿嘴,不做任何回应,我抓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一下,抱歉的说:「对不起,只是……我真的想……」
「没有关系的。」他的神情带有些勉强。
他朝前走了几步,轻轻喉咙,慢慢哼出有些沉重的调子,他微微张开了嘴,声音似乎不是他的一样,有种虚无飘渺的绝望与希望,互相融合。
「仆らの言叶は少なすぎて,だから君にはまるごとこのこころをあげようと,そう思ったんだ……」
我沉醉他的歌声中,尽管我听不懂内容意思,但是我却能深刻明白他想要传达的情感。
我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要抚摸他的背部,但正要触碰,我的手臂却僵在半空中,我握紧了拳,垂下手臂。
歌声停止,他害臊的搔搔头,转过身子,嘴角勾起了浅浅笑容,牵起了我的手说:「走吧,该回家了。」
我任由他拉着。此刻的场景原本以为会持续很久、很久……
新的学期,新的改变,新的思维,我升上了五年级,渐渐明白了男女有别这道理──我与他实在太亲近了。
我已经不知道是从哪时後,我刻意的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虽然自己很不愿意,但是我明白安禹丞他在学校的好人缘,而且他还是每个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我只是个默默无名,长的一点都不可爱,说话又很冲的粗鲁女孩,怎麽可以和他走得太近呢?
一切都来自於自己的自卑,呵。
「歆媛。」他站在校门口,一看见我就像小狗看到主人一样,开心的摇晃着手臂。
我将头压低低的,然後头也不回的与他擦肩而过。这一秒我感受到了他的孤独与悲伤。
对不起。
那时候我应该明白了,下场与後果──我与他整整两个学期没有说话,他则在升上国中那年,跟爸爸一起搬离了这个地方。
从此我与他失去了联络,变成了互不相干的路人。
当我一知道他搬离了这里,我每一天就像失了魂一样,坐在窗边,望着以前他所住的隔壁屋子。
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所有的一切,明明都是那麽的真实,但是我却……亲手摧毁了。
泪水早已不知道落了几次,那种失落感不断徘徊在我的内心,不断侵蚀着我,责备着我。
──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