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双眼，努力深呼吸希望可以平复紊乱的心跳。好不容易平静一点，又觉得喉头一阵乾渴。
在茶杯里注入茶水，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案上的纸张被渲染成咖啡色。
……倒个水也会出事？到底是多倒楣呀？还好不是什麽重要公文，不然自己又要挨骂了。
懊恼地抓抓头，有些厌弃自己的笨手笨脚。将桌面清乾净後他又坐回桌前，望着杯子出神。
……要怎麽说呢？好烦恼啊。还有……说出来对方会相信吗？连自己都怀疑的事情要怎麽说呢……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未想出对策，便看到白发男子踏进门来。
他看看天色，竟然不知不觉到了这个时间了啊。
他呐呐开口：「啊，您出去啦。」
「嗯。」违侍淡淡应了一声，伸手解开外衣挂在一旁。
习惯性端起茶水递给对方，望着白发男子平静无波的面容，犹豫着怎麽开口。
白发男子喝过茶，问道：「看过大夫了吗？」
他点头。
「大夫怎麽说？」
「……」
「嗯？」
虽然还未想好措辞，但面对白发男子的关心他也不好搪塞过去，只好豁出去般地开口：「他说我流产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鼓起勇气抬起眼眸，只见对方茫然地看着他。
……说、说点什麽吧违侍大人？说出这种台词他已经用掉毕生的勇气，就算反话太难懂他也不想说第二次啦！很羞耻的！
不过看到违侍大人呆愣的表情又觉得有点想笑……
「流产……？流产是什麽意思？你怎麽会流产？」
是啊，他怎麽会说出「流产」这个词呢？老实说，他也很想知道到底为什麽啊……
默默递上早就写好的纸条，不意外看到对方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夫说的？」
点头。
「这就是你这几天身体不对劲的原因？」
还是点头。
他每点一次头，白发男子的眉头便皱得更紧。
「你……」对方停顿了一下，像在斟酌用词。「你……有了……我的孩子？」
他默默抬头望天，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不是您的是谁的啊……还有他知道这问题很难以启齿，可是回答的人也很羞耻呀！
即使百般不情愿，他还是艰难地点头，面红耳赤。
「可是……可是你是男的，男人怎麽会怀孕呢？」
「我知道啊……」他垂下眼帘，语气有些委屈。
当大夫向他说明诊断结果时，他不是没有怀疑。
但这名大夫的名声十分良好，没有传出什麽误诊的前例，是东方城有名的良医。而自己的症状又和大夫所言相合，再加上对方强调新生居民的特殊体质时，他就有些动摇了。
仔细想想，某个世界连双性人都有，所以男人生子好像也不是什麽骇人听闻的事？
毕竟，幻世再怎麽和自己的世界有众多相似之处，还是个他无法了解透彻的异世界。
不明白的事情找个人商量心里会比较舒坦，更何况对方还是始作俑……咳，对方也有份，所以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承担啦。
「……好吧，别担心。我再去查查资料。」白发男子推推眼镜，语气温和地朝他伸出手。
……这种事靠查资料就可以明白了吗？不觉得多找几个大夫检查比较快？
他扁扁嘴，顺着白发男子的势靠在对方怀里。
他们静静拥抱一会儿，听着对方稳定规律的心跳，忽然觉得他们这样好像接获喜讯的夫妻。
替违侍大人生个孩子啊……噗，真难想像。先不论男人生子是否符合生物学原理，光是想像对方会有自己的小孩就很困难了。
不过，依照违侍大人对某些事物的喜好，应该也会喜欢小孩吧？虽然他知道对方不会承认这一点。
一想到违侍大人板起脸孔教育小孩却又因为小孩纯真的眼神而没辙的样子，就觉得违侍大人会是个疼小孩的好爸爸呢。
东方城以严厉着称的违侍大人拿着猫咪布偶哄小孩的画面……噗，糟糕，他又想笑了。
「会冷吗？」白发男子会错意，他摇摇头又忍不住发笑。
「嗯，还是不要吹风比较好，毕竟你……」白发男子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关窗，又顺手拿起大衣给他披上。
不用明说他也知道对方未完的话语是什麽，这麽快就把他当成孕……嗯，那个啥啥的对待了呀？
虽觉得有点别扭，却又忍不住为违侍大人的举动感到窝心。
他们的事情没有声张出去，原本两人就行事低调，无论此事是真是假，观察几个月总会真相大白。再者，若是真的……三个月内小心点也好……好吧，他承认是受了自己世界习俗的影响。
他一向逆来顺受，面对不顺心的事除了最初的震惊和排斥之外，总会找到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面对。毕竟人生有那麽多的问题要烦恼，不过是当了那麽多年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有意想不到的功能而已嘛……才怪！
他很烦恼、他很烦恼啦！意外中奖什麽的，为什麽会发生在他身上啦？
这根本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面呀，他怎麽这麽倒楣啦？
可是除了静观其变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又不想和朋友们说。向违侍大人开口已经耗尽他毕生的勇气，就算他有着刚强如钻石的内心也做不到啦。
『范统你到底在烦恼什麽啊？你为什麽要在意金毛们的反应？依本拂尘来看，白毛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好白毛。』
呃，差点忘记自己根本无法瞒过心灵相通的武器。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自家武器接受了，只能说武器的思维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可是为什麽孩子一定是白毛？
自家武器的反应让他不禁想到，搞不好其他人接受程度也很高？他稍微想像一下朋友们知道後的反应……嗯，友人们还是别来添乱的好。
叹了口气。他才不承认自己有什麽产前忧郁症，碰到这种事，任何男人都会烦恼的吧。
不过头痛归头痛，他的生活也没有变得比较糟，主要是违侍对待他的举动有些转变。
本是工作狂的违侍自从那天之後愈来愈准时下班，回来总是先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虽然方式还是很别扭。
亲昵的举动也变多了，除了替他披外套之外，只要他出门违侍一定跟在旁边。晚上睡觉时也会搂着他说一会儿话，这让他受宠若惊。
搞不好时间一拉长，违侍大人还会替他按摩腿部呢。
被当成那个啥啥的对待，他也不是多自在。可是在知道对方的工作有多繁忙之下，还特别为他匀出时间他怎麽会不感动呢？
早知道违侍大人是个温柔的人，即使表达的方式十分迂回，但他明白对方对他的好。
「会冷吗？」
「会。」
白发男子握着他的手放入大衣口袋，这份温暖透过手心直达心底，他觉得自己都要溺在违侍的温柔里。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替违侍大人生个孩子也不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