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日本北海道，11月底就开始下雪了，她出了机场的时候，刚好看见漫天的雪花，隔着玻璃，看起来特别的不真实。
这年她15岁，还带着一点孩子气息，但抽高又消瘦的身形，让她渐渐有了点少女的样子。
她是为了一场告别式而来。
那是妈妈的舅父，按照辈份，她得叫他一声舅公。
不过这个舅公，她从来都没见过，据说在日本黑道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当年她的父母要结婚的时候，还是多亏了舅公的帮忙，所以当他的白帖送到家里时，他们是非来不可。
只是这年，她爸爸外遇刚刚被抓到，跟妈妈之间正闹得不可开交。
不说爸爸肯定觉得来了尴尬，妈妈也不想见他，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提这件事，妈妈就带了她来，怎麽说也算有个交待，至少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们在雪日里搭上计程车，到了告别式会场。
告别式是在当地的某间神社举办的，弄的异常的盛大，人很多，却很肃穆。
她跟在妈妈身边，按照日本礼节拈香行礼，遗照弄的很大，她看了几眼，也看不出这人跟自己哪里相似，一点都不像有血缘关系的样子。
但怎麽说，人也已经过世了，不管有没有血缘，祝他一路好走，也是应该的。
行礼之後，妈妈带着她穿越人潮，跟几名熟人打招呼。
雪还一直下着，天气很冷，她缩着肩膀在旁边等着。
「嘿。」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她身後传来，她回头看，看见一个跟她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得一身黑，未施脂粉的脸，但她第一次明白什麽是粉雕玉琢。
「我是陶莘妍。」
她赶紧伸出手，握了握陶莘妍的手。「邱澄怡。」
「我刚刚听见你们在说中文，我好久没有回台湾了，就忍不住过来搭讪两句，所以你们也是特地过来日本的吗？」陶莘妍一开口就连珠炮似的说。
「嗯，专程过来的。」邱澄怡笑了笑。「你胆子真大，也不怕我是坏人。」
「你看起来就是个大家……」她想了一会儿，「闺秀。」
「什麽啊？」她第一次领到这样的评语，忍不住觉得好笑。「你从哪里来？」
陶莘妍比她更远，是从美国过来的，所以不觉得冷，却觉得无聊。
「要不是舅舅答应我，参加完告别式，我们就可以去别的地方，我才不想来。」陶莘妍拢了拢一头长发，「你呢？等一下要去哪里吗？」
她想了想，还没回答，陶莘妍已经拉起她的手，「我们去後面看看。」
啊？
这一迟疑，她已经让陶莘妍抓着走了，她第一次见到认识不到十分钟就拉着别人走的女孩。
神社的後头没有什麽有趣的事情，但因为少了许多人的关系，显得空旷而静谧，白雪落在参天的树木之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清晰，他们呼出的气，在眼前结成一团白烟。
她们在树木之间穿梭，嘻笑声点缀了这冰天雪地。
她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一见如故。
「那，你等一下要去哪里玩？」
陶莘妍缩着肩，打闹时候留在衣服上的雪融了，渗进衣服里让她发冷。「不知道，但是我想先去泡温泉，都来了，不泡可惜。」
「也是……」
「怎麽样？要一起来吗？」
邱澄怡还在考虑，但眼角却看见妈妈寻了来，正在不远处跟她招手，「大概，不行吧，我妈在找我了。」
她指了指妈妈的方向，「我想我要先走了。」
陶莘妍耸耸肩。「噢，真可惜，那有机会再一起去吧，下次你来美国，我带你去玩。」
邱澄怡颔首。
只是那时候两人都没想到，这个再见面的约定，会实现的这麽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