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希开始住院治疗的生活。
大医院的单人病房,一流的医疗设备,一流的医护人员,是叔叔费尽人脉金钱得来的成果,忙了几天,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得以还是返回台中,剩下阿姨一个人留在台北。
自那天冲突过後,他们母子两人之间仍有着一道微妙的隔阂,话说的极少,然而饶是如此,照料晔希时阿姨仍事必躬亲,凡事不假手他人,夜夜宿在病房的沙发床,稍一有动静就立刻警醒,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
我不忍心的劝:「阿姨,你回家睡一觉吧,这里我来顾就好了。」
「不用不用,我精神好得很,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她连忙道,半刻也闲不下来,才说话的功夫又拿了颗苹果要洗。
「就算不想睡,也可以歇一下啊。」我伸手想帮忙,她不让,只好跟着她走进了浴室,等她洗完苹果,又跟着走回了桌前,一张嘴不遗余力的劝说:「回家洗个澡看电视什麽的,稍微放松一下也好嘛。」
「电视这里就有了,大老远地回去看做什麽?洗澡在这也有浴室可以洗啊,不然你当我这几天人都是臭的啊?」阿姨大笑,一边说一边已手脚麻利的削好苹果皮。
「话不是这麽说嘛……」我一时词穷。
「好了,你的心意阿姨都懂,但阿姨是真的不累。」阿姨俐落地将苹果对切,一半递给晔希,一半塞进我手里,见我还想说什麽,笑咪咪的打断:「小诗你也快开学了吧?正式成为高三生,功课很忙的,不要再花力气多操心了。」
言语虽然和气,但拒绝的态度却很明白。我嘴翕了翕,最终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正气馁着,却听一个声音道:「妈,听小诗的话吧。」
诧异抬眼,只见床上的晔希正看着手里握着的半颗苹果,脸上淡淡的,「小诗不管怎麽说也还在放暑假,要是真的开学忙了起来,就更帮不了你了。」
没料到儿子会帮腔,阿姨短暂的怔愣後,下意识地又要拒绝,而晔希彷佛没看到似的,又道:
「就算你自己不觉得累,也替我们想想吧。」他顿了顿,视线从苹果移到了自己母亲脸上,「不要我好了,却换成你倒下,那样有什麽意思?」
霎时间阿姨泪盈於睫!
「说的对,我要健健康康的照顾你们,然後把你们都照顾得健健康康的!」她飞快的拭去眼泪,脸上绽放出比刚才还灿烂百倍的笑容,「儿子,妈这就回去休息,晚一点再过来看你!」
晔希撇了撇嘴,「你明天再来行不行?」
「好,都听你的。」阿姨破啼而笑。
不但成功被规劝阿姨回家休息,而且还让她回的高高兴兴的……我忍不住看了晔希一眼。
他略不自在,板着脸问:「看什麽?」
我笑着摇头,把自己得的半颗苹果也递了过去,「快吃吧,再不吃要氧化了。」
说是接手看护,其实也不用特别做什麽,晔希除了注射抗癌药的头两天会有不适外,其他日子都还算有精神。阿姨回去後,晔希靠在床头手拿遥控器,百般无聊的看着电视,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新闻台。
「--接下来看看这则新闻,歌唱选秀节目《星梦之役》即将进入总冠军赛,歌手们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努力排练,就是为了要在总冠军赛拿下好成绩,现场情况究竟如何,由本台记者先带您一睹为快!」
刚听到「星梦之役」四字,我眼皮一跳,下意识去抢遥控器,却被他先一步躲开,晔希冲我安抚了句「没事」,随後紧盯住电视。
新闻开始播起歌手排练的画面,以及前几场比赛粉丝加油的盛况……我想到当初晔希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为晔希加油的粉丝随便都比他们还多,结果现在呢?
晔希宣布退赛後,初时还有粉丝在网上哭着闹着不愿意……如今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转头看像床上的晔希,只见他盯着电视,神情木木,我顿时觉得心痛如绞,正想不管不顾的抢过遥控器时,病房的门突然叩叩两声。
看到来人,我与晔希俱是一愣。
然而门口的那人却跟没事似的,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当他的目光瞟向墙上的电视,露出意外的神情。
「啊,真巧,你们在看我的新闻啊?」罗牧挑了挑眉。
知道晔希住院消息的人并不多,更不要说来访的是如此意想不到的人了。我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晔希则在第一时间拉下了脸。
「你来干什麽?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罗牧四处打量了一下病房,最後把目光落到排斥态度明显的晔希身上,嘴角微微上勾,「没想到你真的病了,邵晔希。」
一句话更是让晔希黑的可以,我亦皱起眉头。
而罗牧彷佛没看到似的,迳自拉了张椅子坐下,「从工作人员那问到你在这家医院,我就找来了,不过既然你不欢迎,我也就不演什麽探病的戏码了,直接谈正事吧。」
「我跟你没什麽好谈的。」晔希没好气。
「听听看吧,也许你会改变主意。」罗牧不以为杵,开门见山地说道:「是这样的,总决赛那天,我想请你做我的表演嘉宾。」
表演嘉宾?我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晔希,发现他同样是一脸错愕。
「表演嘉宾?你没搞错吧?」
「总冠军赛就要到了,难道我还大老远跑来跟你开玩笑吗?」他微微一笑,「我没有那麽闲,邵晔希,我是真心来邀请你跟我一起演出。」
眼前的罗牧没有了舞台上的装扮,身穿简单的T恤牛仔裤,平时醒目的银色刺蝟头少了发胶的辅助,柔软服贴地落在主人脑门上,或许是因为如此,此刻的他少了原本玩世不恭的气质,显得格外真诚认真。
「邵晔希,过去我们的成绩一直不分轩轾,一直以来我也只把你一人当对手。自从你退赛以後,我几乎成了唯一的冠军人选……夺冠的呼声越高,我越不开心,这种感觉好像……好像我不战而胜一样!」
他双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要这种被当作侥幸的胜利,我要拿冠军,就要百分之百靠自己实力赢得的冠军,就算你今天已经退赛了,我也想跟你在台上再表演一次,让大家听听看,到底是谁唱得比较好!」
我在一旁简直惊呆了。
当初在摄影棚遇到罗牧,听他一番为了巩固粉丝必须牺牲爱情的言论,我还偷偷瞧不起他心中只有名利呢,却不曾想事实并非如此。
我这边悄悄改观,那头晔希听了则陷入异常的沉默。
久久没等到晔希回答,罗牧心里没底,用起了激将法,「邵晔希,你是不是不敢?」
晔希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着恼,似笑非笑道:「我敢,但我怕你不敢。」
「明明是我邀你,我有什麽不敢的?」罗牧纳闷。
「总冠军赛的前一天,我还有一次抗癌治疗。」晔希轻描淡写道:「通常治疗的头两天,我会有疼痛、疲惫、无力等副作用,唱功恐怕不能完全施展。」
罗牧「咦」了一声,「这个……」
「但如果不治疗的话,我可能会跟那天一样直接晕倒在台上了。」晔希打断他的话,提出第二种可能,顺便很好心的替他归类出结论,「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我都可能影响到你的表演,害你因此与冠军擦身而过。」
语毕,晔希淡淡的瞥了一眼过去,「如何,这样你还敢吗?」
罗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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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十点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