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憎予 — 47

正文 憎予 — 47

「我爱你。

我知道这三个字说多了变得无味、变得像一声招呼、甚至变得难以下咽,但它在所有过後是我唯一的筹码,或许到头来我会捧着这一句话再次任由你践踏,但我还不能去相信爱情在眨眼之间变成泡影、变得虚无,你欠我解释,林宜蓁,你欠我好多好多解释。

你说我无法让承诺付诸实现,但我很不甘心,就在我还没真正开始努力前就被否定;你说若没有恨,你会更容易去爱,我不相信,才不相信你在海边对着我的背影、对着海风告白的时刻就满怀着恨意…

拜托,宜蓁,拜托请你对我诚实,就诚实这一次,告诉我,如果这句话、这三个字已经是太多令你不堪的过去、是真的对你而言毫无意义,那麽我…」

我胡乱把内衣跟上衣穿上,贴身的牛仔裤比较没有这麽简单,最後我只好把它从脚踝慢慢卸下、脱掉。

用力地呼吸,我像刚溺水的人,祈求着空气。

姜又嘉粗鲁地爱抚过的部位都感觉着酸胀、麻木地微微疼痛。不过任何肉体的感觉,都比不上在激烈欢爱过後的空虚,像个深黑、浓浊的洞,无法被稀释半分半毫,让人像跌落忧郁的空谷,无论怎麽睁大眼,都只看得见低落黯淡的灰黑。

多希望就这样沉沉睡去,而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梦境。

「又嘉…」

我低声说着,哑了的嗓子充满着疲惫与痛苦。

「对不起……又嘉,那是前任,是前女友。」

姜又嘉扯着我的领子埋在衣服里头哭,好像个无助的孩子,哭得好令人心碎。

「已经分手很久了,简讯是好久好久以前写的,刚分手那一阵子而已…」

「拜托,又嘉,拜托不要哭了…」

「…那都过去了,已经分手了。」

解释,更多解释。

一封简讯充满着那一个时空的深情与绝望的痕迹,我不知道怎麽用几句言语去道明白这都是过去。说出口的话,那是太过简单的事物,松不开执迷不悟的结、也绑不紧信任的线。

「是…是她甩你的…」姜又嘉呜咽着说,抡起拳头挥打在床上,声音好比闷哼着落在草地上的巨石,就跌在我耳际。

我用力抱住她,阻止她悲痛欲绝而伤心的节奏。

「对、对!是她甩我的,但姜又嘉,我现在爱你胜过曾经爱她,我现在只爱你,就爱你而已,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不要!我不要你爱另一个人…不可以这样爱另一个人…」

「不会,绝对不会!又嘉,那都过去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可以,谁都不可以,你只可以是我的,我的!」

有些接近无理取闹的语调。

「我…拜托、拜托,又嘉…」我的过去?这是不可能的,「我只爱你,现在、未来都会是…拜托…」

她像是妥协那般,紧紧抱着我,让泪水沾在刚被她狠狠凌虐过的颈子上头。

「你是我的,伊轩,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那个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姜又嘉、那个随性穿着而优雅大方的姜又嘉、那个乐观开朗地要人着迷的姜又嘉、那个嘻笑打闹着却不失格调的姜又嘉、……

……最後我看到,这一个恐惧不安地发狂、挂满泪水而怯弱不已的姜又嘉。

「你一个人的,又嘉,我是你的,就只爱你、就你一个人而已…」

我会不会接受,「爱她」这件事情的所有并发症状?

还好是周末。

我起床时想着,压着额头不愿去回想起昨天,到底那是怎麽样的一片混乱?後来我们到底彼此妥协了什麽又承诺了什麽?在恍惚间已经什麽都不记得,只知道我跟姜又嘉像发疯了似的不断重复着某些话语,最後转为呢喃,然後隐没在黑暗当中。

起床之後只有全身酸痛的肌肉——尤其下半身——好像还清楚记得些什麽。

床边空了。或许真的只是场噩梦搭配上奇糟无比的睡姿罢了。

我仰躺回姜又嘉的床上,伸手勾拿我的手机,看着萤幕一解锁就亮出的那封未打完、未传送的讯息,只知道我真心祈求的噩梦都属於真实。

这一刻心情复杂地要我不知所措。从前的我会带点情绪地想起林宜蓁,就好像那些让你重重跌跤而痛不欲生的路,总是没法轻易被抹去,即便那路面的风景并非特别要人喜欢、要人流连的,只因为留了条擦伤的疤,没有了疼痛但总会记忆。

我也发现到自己虽混乱却丝毫不感焦虑紧张的情绪显得异常地冷静,尤其在这麽多事後。或许是疲累的感受在意识清晰的时刻,同样也能够支配思绪。

「伊轩…」

姜又嘉站在门边,迟疑地唤我。

她的头发是刚睡醒的凌乱,哭过的眼皮有点点肿胀,脸上挂着一股懊悔混合着怯弱的神情。昨夜的疯狂之於她如同酒醒那般,回想着竟有种不切实际的震惊。

也许连姜又嘉自己都不可置信自己这麽做了。

她是多麽害怕。

这样的表情不像她。

「嘿。」

我坐起身对她招了招手,看到她犹豫地走到床边看我。

没有别的感受,只有股为着姜又嘉而来的心疼。

「过来啦!离我那麽远干嘛?」

我笑着说,刚睡醒的声音有点乾涩。

姜又嘉爬上床,坐在棉被上头,谨慎地靠在我的腿侧看我。

「今天换你演小媳妇罗?」我歪头看她,姜又嘉脸上满是无所适从的表情。

「伊轩…」

我伸手拉她,做一个讨抱的姿势,姜又嘉迟疑地抱我,搞不清状况。

「伊轩,对不起…我…」

我往她的背上狠狠拍了下去。

「又不是你的错,干嘛道歉啊!」

昨天姜又嘉才这麽说过的,不同的情境、不同的语义,这句话在这里没有办法完全地恰当合理,但我不想她道歉,我也不需要她道歉。

有些事物真的找不到对错的,可以的话谁都不要钻牛角尖去定义多好。

「可是伊轩…」

我收紧手臂,搂在她腰际的臂是让人窒息的圈紧,「拜托不要道歉,我并不想要听到道歉…」

「…害怕或不安都不是你的错,又嘉,让你这样感觉才是我的不对。」

她低着头不说话,最後嘴唇抵在我的肩膀上,低低地说了句话。

「不要对我太好,伊轩,会害我得寸进尺。」

文字被寂静给淹没,我们直直地坠入沉默里头,我抬头望她房间的天花板,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样的剧情,谁都没有办法轻易的忘记,但有时候假装是必要的,如果换作她,她也会愿意为我轻描淡写一阵失控的疯狂。

我担心,只担心姜又嘉压在心底更多看也看不出的悲伤。

姜又嘉在我怀里的躯体柔软了许多,我感觉她贴在我皮肤上的嘴唇轻轻嗫嚅着,低声吐出字句,搔得我皮肤麻痒。

「伊轩,我们…我们今天要干嘛?」

我听着笑了出声,这才是我的姜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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