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GL]双枝燕好 — 第一章 入林府

正文 [GL]双枝燕好 — 第一章 入林府

隆昌廿一年的京师,许是年关将至,街上到处是采买的婆子小子,九岁的朱菖一手撑着自家的破门探头探脑,好不稀奇。

“给我好好的坐下,别晃来晃去的,待会麻婶子来了也卖不着一个好价。”朱菖的娘李氏放下手上的络子,把朱菖拽了回来。

朱菖一脸疑惑,问:“娘,什么卖个好价钱?您要把我卖给麻婶婆?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氏自觉说漏了嘴儿,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三丫头,要怪就怪你托生在为娘的肚子里,要怪就怪你不是个男丁。茂儿过了年也该上学堂了,这些年咱们在京师不容易,也没攒下几个子儿,他总是要考秀才的,我还指望着他有朝一日做了大官儿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呢。你卖了个好价钱,供他上学考功名,若他以后做了官儿,也少不了你的好前程。”

朱菖点了点头,道:“那么,儿进屋里捯饬捯饬,免得麻婶婆嫌儿不理仪容。”

“这倒也是。不过三丫头你也别过了头,让麻婶子以为咱们要走以色侍人的路子。”

朱菖进了房,脸上却是忍不住的怒意。这那儿是亲娘,这分明是吃女儿血肉的老虔婆!

大姐朱薇容貌艳丽,嫁给了一位富商,因着对父母的不满,出嫁后鲜少回娘家,更没有入了他们的愿接济朱家;二姐朱菁作了文成侯的妾,父亲朱易本想走文成侯的路子做官,可至今还是个秀才,只能在西市的学堂教书,而且朱菁一嫁过去就与文成侯夫人林氏表衷心,至今仍未与文成侯同房,却是林氏身边得脸的人儿。

这夫妻俩儿没从大姐二姐那里讨着好处,现在竟是打起了她的主意。朱易这么多年还是个秀才也就无甚奇怪了,还不知道朱茂要被他们教成什么样子。

思及此,朱菖突然觉得被卖给麻婶婆还是好的。就算在这太平盛世,大户人家都用着心腹下人的子女,麻婶婆在京师里的口碑可不赖,都是帮一些勋贵人家相看衷心的下人,就算做不成那些个得脸的管事娘子和大丫环,也不至于是外院的粗使丫头,以后和他们绝了往来也没什么顾虑。

朱菖倒是捯饬了一番,她平素也是个爱干净的,只是把衣裙弄得齐整些,不留下褶皱让人瞧的分明便坐在院子里同李氏打络子。

朱菖眼尖,看到进了门的麻婶婆就打了招呼:“麻婶婆您可来了。”

李氏也叫了声“麻婶子”,把朱菖打发去沏茶,悄声问麻婶婆:“这就是我家三丫头,怎么样?十五两银子行吧?”

麻婶婆啐了一口,道:“你这是卖作丫环,不是卖作妾的。何况三丫头会啥?琴棋书画精通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良家子作妾也只有十八两,你这个最多八两。”

“好婶子,您再加二两罢,若不是为了茂儿的束修,我怎么会卖了贴心的三丫头!”

麻婶婆一脸鄙夷:“朱易媳妇,你也别装了,当初让菁丫头作文成侯的妾你也是这么说的,无非是把朱易换作你的茂儿罢了,只能再加五百钱,统共八两五百钱,三丫头也不必烧水沏茶了,直接跟我走了便是,银子和铜钱一会儿我让远儿媳妇送过来。”

只见朱菖捧着茶杯,递与麻婶婆,怯生生道:“请麻婶婆吃。。”

麻婶婆接下茶杯吃了一口便放在桌上,露出豁了口的牙,道:“同你麻婶婆回昌平街,有贵人要看丫头子,三丫头你机灵着些,在贵人面前定要自称‘奴婢’。假使你入了府,日后定会有大造化的,却也别起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歪心思。踏踏实实的做事儿,不一定算得上心腹,可以后一个管事娘子也是跑不了的。”

“麻婶子能提点几分也是她的造化了,”李氏道,“三丫头,且与你麻婶婆去罢,日后也是能见上面儿的。”

麻婶婆却道:“哪儿许见面了?那签的可是死契,贵人那是你能怠慢的?”

李氏慌了神儿:“这……”

“贵人此番挑选,摆明儿就是签死契,倘若贵人用个好价钱买了她也少不了你一份。”说罢,麻婶婆便拽着朱菖去了昌平街。

昌平街麻家院,几个小丫头站在院里东瞅瞅西看看,麻婶婆啐了一口:“不识好赖的小蹄子,竟给麻婶我摆起谱儿来了罢。”

麻婶婆泄了一身火气,指着几个小丫头按着身量排了序儿,便有一妇人声道:“麻婶子,周妈妈来挑捡小丫头了。”

麻婶婆换上一脸恭迎,脸上堆着笑,道:“这几个都是婶子我挑了又挑的,您看……”

那妇人道:“这我可做不得主儿,得听周妈妈的。”

另一妇人,想必是那周妈妈了,便道:“秋安媳妇别贫了,挑了小丫头才是正经事儿。你们几个都把名儿,今年几岁,家共几口,打哪儿来说一说。从前头往后说。”

第一个身量最矮,着一半新不旧的湖蓝小袄,朱菖只听得她细声细气地道:“奴婢唤作喜儿,姓王,今年八岁,家有七口,父母,长兄幼弟,一姊一妹,本就是京师北边儿王家庄人。”

第二个许是更为机敏些,道:“回妈妈的话,奴婢家姓温,唤作二娘,今年九岁,家共五口,父母健在,有长姊和幼弟,去年秋天打山西太原府来。”

第三个愣了会儿,操着一口南边官话的腔调磕磕巴巴地胡说一气:“奴婢……青柳,家姓李……七岁……共八口……南边广西宜州府……”

第四个便是朱菖了,嗓儿没有喜儿那般细声细气的招人喜欢,但胜在语调流畅:“婢子名菖,家姓朱,今年七岁,家共五口,上有二位出嫁的姊姊,下边一位堪堪启蒙的小弟,阿爷原是直隶的秀才,现在西市的学堂教书,平素同阿娘打些络子卖与布商。”

第五个比朱菖的身量还高上一些,却梳了双丫髻,只听得她道:“奴婢名唤招福,姓于,今年八岁,家共四口,有父母和幼妹,打燕北幽州府来。”

周妈妈听了几个小丫头的话儿,心里便有了谱儿,道:“喜儿、朱菖、招福跟着翠屏,二娘跟着秋安媳妇。”

麻婶婆脸上的肥肉都挤作一堆,收下了秋安媳妇的荷包便撵着青柳进了房。

几个被挑中的小丫头坐在一架青帷小车里却是安安静静的,约摸是思索各自今后的日子。

回到林府,周妈妈径自去了许老安人的丹青院回话,秋安媳妇领了二娘去了厨房,余下的丫头子由秋水领着去了丹青院的耳房候着。

过了约一刻钟,周妈妈入了耳房,道:“喜儿今后就唤作璞玉,跟着秋水伺候太夫人;朱菖今后唤作杉竹,同素蓉好好学学规矩来服侍莜六娘;招福跟着关妈妈服侍蕙二娘。”

几个小丫头应了声哎就让秋水指使着两个二等丫头分别将那二人带到清婉阁、清雅阁。

那二等丫头领着杉竹到了清雅阁的耳房,指着正在绣着帕子的丫环道:“素蓉,这是周妈妈从人牙子那儿挑给六娘子的小丫头。”

素蓉头也不抬,道:“你大可放心,我自是不会亏待踏实肯干的人儿,且去正院当值罢,一会儿冯妈妈来了会给她安排的,许是跟着我或素锦服侍六娘子。”

“那我回去了。”

素蓉抓了一把棉线给杉竹,道:“帮我打些络子。”

“哎,谢素蓉姊姊的厚爱。”

素蓉摆了摆手,又拿起针线,道:“不必,以后好好侍奉娘子便是。”

一妇人进屋,道:“你这小蹄子,原是在这儿绣帕子了。怎的,不帮六娘子制衣裳啦?”

素蓉道:“冯妈妈就别打趣人了,素锦的手艺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做的无非是帕子荷包一类的活计儿。喏,这是新来的杉竹。”

“嗯,”冯妈妈看了正在打络子的杉竹一眼,道,“便替你打打下手,好好学些规矩,将来也好服侍娘子。”

杉竹忙倒了盅茶,递与冯妈妈遂福了福身子,道:“冯妈妈吃茶。”

冯妈妈把盅里的茶吃了干净,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素锦知道了非得肉痛一番。”

杉竹甜甜一笑,道:“婢子这也是借花献佛,多亏了二位姊姊屋里的好茶。”

“你二人定是巴不得我也在前头侍奉娘子罢。”素蓉挑眉轻笑。

一身着湖绿色小袄的女孩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急急地道:“素蓉姊,素锦姊让人把那几个荷包给她送去,一会儿陈家五娘子来了可不好交待。”

素蓉叫她把炕上的荷包拿给素锦,道:“冯妈妈,您可得好好看着素锦了,她本是个不着调的,带的柏季也不着调了。”

“我会好好瞧着她的,横竖没出什么事儿,不过也是该管管了,以后都有样学样的,若出了事儿肠子悔青也没用了,”冯妈妈道,“一会陈家五娘子来了,你也过去服侍娘子罢,我先过去看看。”

素蓉应是,送走了冯妈妈后,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半新的湖绿色小袄与同色的灯笼裤,道:“本想着你今日还不必服侍娘子,没成想陈家五娘子来了,你先穿这件小袄与灯笼裤,明日便会有新衣裳了。”

素蓉待杉竹换好衣衫,就领着她去了水庭轩,道:“素日小娘子们会客顽耍都是在水庭轩,你日后可别走岔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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