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鑲華客棧 — 《第三十二章:參見皇上》

正文 鑲華客棧 — 《第三十二章:參見皇上》

耀紫泛金的宫殿内一室静谧。

随着众侍迈入了甚高的绦红色门槛,南镶华便觉得心口突突在跳。

她斜眼看了看墨越朔,只见他依然面无表情的走在她身侧,眼眸亦是低垂着。

「二位请留步。」其中一个迎在前头,公公模样的人低声说道,待众人停下脚步,才快步走进去通报。

在等待的期间,她试着理了理从方才到现在纷乱的思绪。

墨越朔这人究竟是怎麽想的,一下子不顾一切的带她去找爹爹,又一下子好心的把她爹安置在自己府上,这会子又是激她来见皇上。

他如今究竟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也许……他只是想把自己推入另一个更深的火坑罢了。

脑里突然跳出了负面的想法,连自己都不禁皱起了眉。

也是啊……他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她,在自己最相信他的时候骗了她,如今……又该如何逼她再次坦诚相信,如同以往那样看待他?

正想着,方才进去通报的公公已走了出来,朝他们俩弯了弯身子,笑着道了声「请」字。

果然进了宫便是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任何事都是「请」来「请」去的。

她扫了一圈华美无比的厅室,这儿地每一样东西彷佛都镀了层金,闪的她眼角发疼,却得逼着自己盯着眼前镶金雕龙大门,抿了红唇,吸了口气,才跨着大步走了进去。

就让我们较量一次吧,皇上。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刚进几步便可嗅到里头点的薰香味儿,淡雅淡雅的环绕於室。她走至正座前方,屈膝跪下,「参见皇上。」

墨越朔亦跟着跪了下来,「参见父皇。」

南镶华盯着离自己极近的丝绒地毯,垂下了眼帘,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下,感觉对方似是在打量着自己,接着是几响茶杯掀盖的叩声。

她听着自己浅浅的呼吸,不久,一声低沉浑厚的嗓音砸了下来,「都起来吧。」

「谢皇上。」她应声而起,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笑,虽是站了起来,但视线依然只放在眼下之处,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她还是懂得。

身侧,墨越朔也说了一声「谢父皇」便站了起来。

「你就是南王爷的女儿?」对方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回皇上的话,是的。」她看着面前的绣金黑靴,十分考究的料子。

「抬起头来吧。」

於是她应着他的话,抬起了头,视线跟着升了起来,只见对面的黄布榻上正坐着个中年男子,容貌刚毅非常,方额挺鼻,那双眉眼透着霸气,帝王之相一览无遗。

她颤了颤眼睫,看着对面陌生却又熟悉的五官,跟墨越朔和墨越言是那麽的相像。

「方才在朕寝宫外大喊的人可是你?」

「回皇上,是小女没错。」她也不避讳,直视着他,嘴角带笑。

只见他若有所思了起来,「这麽说来,是有急事要见朕了?」

「皇上英明,的确如此。」她笑着垂下了眼帘,「不知皇上介不介意倾听小女所要诉说之事?」

对方倒也爽快,压下口茶便道,「说来听听。」

「请皇上放了我爹。」

见她如此单刀直入,男子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阵,然後才缓笑道,「你可知朕为何要关你爹?」

「回皇上,方才已经听太子爷大致说明过了。」

「哦,也是,言儿跟朔儿该是跟你挺熟的。」男子低声笑了笑,意味不明。

闻言,南镶华捏了捏拳,「请原谅小女说话直些,但实在好奇皇上为何要让当朝两位最得力的皇子来办这差?」

男子拉开了视线,看着窗外的远景,「宝仙镇可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啊,想当年朕为了饥荒的事儿头疼的不得了,想要充盈国库自然是需要宝仙镇这块商业大镇。」

他用拇指摩挲了杯盖,继续道,「都说治国若烹小鲜,但依朕看,银两的事也是个难题,通常这类琐事朕都交给左相处理,但毕竟这龙椅将来来是要让给他们俩其中一人坐的,所以朕才交给他们处理。」

南镶华听着,睨了一眼未发一语的墨越朔。

原来……是为了皇位麽?

她咬咬牙,复而看向正座上的男子,「可否请皇上放了我爹?」

男子轻笑了起来,那满是倨傲的眼神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恐怕不行。」

「我自从七岁那年起就没再见过我爹,这十年的时间我日日盼他归来。你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这点同理之心都没有麽!」她早气的不把礼节放在眼里,只是吼道。

一旁的太监见她情绪激动,喝道,「放肆,不得无理!」

男子看着她,不怒反笑,摆了摆手,「不妨。」

说罢,他稍稍倾了身,挑起了眉,「难不成朕要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同理心放弃一整个江山?」

「皇上如果是用这种方式换取江山,那总有一日,百姓势必名不聊生。」她愤道,无畏无惧。

「好一张厉害的嘴。」他似是激赏,可却又带着讽刺之意,「难不成朕治理天下还要让你一个女子来监定对错与否?」

她惊觉对方正故意激出自己的怒气,忙收了盛怒的表情,缓了缓,等平静了面色,才开口道,「是小女口出狂言了,还请皇上宽恕。」

男子看着她,没有答话。

「不知皇上接不接受谈条件?」她拾起一抹笑,眼里闪过一丝黠慧。

「哦?什麽样的条件值得你拿来和朕谈?」

只见她的笑容愈发的深,「皇上想要宝仙镇这块地方,只怕以高价收购只会惹来百姓不满,到时候若大伙儿一气之下搬离了宝仙镇,那皇上岂不是用高价收购了一处空城?依小女看,不如提高宝仙镇的税收,不是更好?」

他看着她,表情似是在思考。

「皇上可别小看这税收,光是宝仙镇一个月的税金就能抵上五个大城的量,更别说是整整一年。」她笑的有些得意,「这个法子百利而无一害,还请皇上三思。」

说到此间,男子还真考虑了起来,一边轻笑道,「那你要的是什麽?」

只见她嫣然一笑,再次屈膝跪了下来,「让出二分之一的皇城让宝仙镇做生意。」

事实上,这个想法是在她刚进皇城的时候就有了,那个明显是贵族集体住宅区的地方若是让出了一半的区域让商人做生意,肯定大赚无疑。

先不说住在那儿的几乎全是王公贵族,那边也几乎没什麽做生意的贩子,若是宝仙镇的商机驻入了此间,那地价肯定是翻倍上涨了。

她眼眸流光清凉,虽是跪着,但却淡笑着看向面前的皇上,这摆明了是一桩好交易。

半晌後,男子思肘了一阵,「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父皇,儿臣也觉得这法子能行。」一直沉默不语的墨越朔突然开口道。

男子瞥了墨越朔一眼,视线又回到南镶华身上,「你叫什麽名字?」

「回皇上,敝姓南,名镶华。」

「南镶华?朕好似听左相提起过你。」

她想起那次的餐宴,竟升起一股怀念之情,「回皇上,小女确实见过左相一面,能在皇上心里有个印象,万分荣幸。」

他笑了笑,再次玩味的打量她一番,「起吧。」

「谢皇上。」她施施然的站起身,外头洒进了阳光衬的她浑身柔光清散。

「南镶华,朕会记得你的。」他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摆了摆手,「来人。」

「奴才在。」

「放了南王爷,恢复其官职,备马车,送他和令千金返回宝仙镇。」

「是。」其中一个太监躬身道,领命而去。

闻此言,南镶华已是高兴的摀起了嘴,只怕自己会高兴的叫出来,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谢皇上!小女替宝仙镇上下谢皇上恩德!」

男子笑了起来,挥挥手要她平身,「这次,朕愿意跟你达成这笔交易。」

南镶华用力的点了点头,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朕欣赏你,南镶华。将来有缘,就再见吧。」

听到那句几乎跟那晚的道别似曾相识的话,南镶华顿了一下,嘴上却还带着笑意,「是。」

「朔儿,这次你和言儿徒劳而返,朕本打算责罚你们,但看在她的份上,就放你们一马。」

墨越朔抿嘴淡笑,可笑意却未及眼眸,「谢父皇饶恕。」

「皇上,小女得坦诚一项罪过,当初十九爷来我们家客栈的时候,小女曾摔碎了十九爷的玉佩。」

男子笑了起来,「认罪的话就罢了,反正这家伙也不是会佩戴这种配饰的人。」

她心里一松,总算把一切都给解决了。

「啊,还有……小女也把十九爷府上的瓷器给打破了。」

还是把欠人家的都还一还,她才比较安心。

於是参见皇上一事就这麽告一段落了。

「镶儿!」段其仲见她从宫殿内走了出来,忙跑了过来,「怎麽样了?事情还处理的来麽?」

南镶华笑的一脸灿烂,大力的点了点头,「恩,成交了。」

「成交?成交什麽?」段其仲满脸的问号。

「果然我还是做商人的料啊。」她投其所好的说道,得意洋洋的样子。

段其仲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看到她无碍的样子,还是松了口气,「罢了,没事就好。」

她笑着仰头看向逐渐暗沉的苍穹,折腾了一下午,时辰都晚了,「去十九爷府上接爹爹吧。」

闻言,段其仲绷紧了面色,突然想起他当初悔婚逃跑的英勇事蹟,虽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但这麽做还是有伤女婿的地位啊。

「你小心吧,我有叫爹爹他多多教训你。」南镶华火上加油的道,一脸的嬉皮笑脸。

於是段其仲的面色又青了一些。

南镶华幸灾乐祸的笑了一阵,眼角却注意到自从见了皇帝之後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心里明白了半分,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那小厮走了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她笑了笑,面色比起上午柔和了许多,「帮我谢过你们太子爷,我这就回宝仙镇了,你回去交差吧。」

小厮躬身一揖,退了回去。

两人步行到了十九爷府,便看到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精壮的马匹嘶嘶的鸣,踏着地面,叩躂的响。

果然皇帝一出手就气阔非常,跟他做生意果然是对的。

「你先接爹爹上马车,我一会儿就来。」南镶华拍了拍段其仲,不等他回应,便蹬蹬走上了府前的浅灰色台阶,进了府内。

弯过今早走过的长廊,眼熟的厅堂再次映入眼帘,上午被她摔的乱七八糟的地上已经被人扫的一乾二净,一尘不染,丝毫不见一点瓷器碎屑。

她看着立在里边,背对着她的熟悉身影,开口道,「我走了。」

那人没回她,亦没回过身子。

「带我去找爹爹,谢谢你;把我爹安置在这里,谢谢你;让我去见皇上,谢谢你。」她一字一句的说,虽是平稳之气,但胸口却还是隐隐作痛。

那人依然一个字也没说。

「那麽……我走了。」她咬着唇,眼里早已泪光闪动,却还是硬生生的抽开视线。

明明希望他回头,可却深知一旦他回头,她肯定走不了。

这一瞬间,仿佛什麽都静止似的,就连她最後坦诚心意告白的勇气都被一并抽离。

他们到底还是有缘无份。

她转过身子,几乎带着逃跑的脚步跑出了府门,眼见段其仲和爹爹都已搭上了马车,她扯出一抹笑,快步跟了上去。

再见了,墨越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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