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了──
小颖奋力将背包丢进後车厢里，接着低头钻进车子里，闷闷不乐的抄起外套盖在自己身上。爸爸也好，妈妈也好，现在他谁都不想理会。好不容易才有全家露营的机会，结果却在爸爸妈妈互相呕气中划下句点，一点都不懂小孩的心情，大人全都是笨蛋！
头一歪，小颖闭上眼睛，不到三分钟就累瘫睡着了。车子左弯右绕的离开山区後，在乡间行驶一段距离，总算通过交流道开上高速公路。
「手机充电器呢？」
布霓打开副驾驶座正前方的抽屉，低头找了半天没找到。柴序明闻言，从自己的座位底下摸出一条充电器。
「哪──」他递给她，不忘趁机再瞪她一眼。
布霓无言地接过。
接上充电器後过了一会儿，将手机重新开机，立刻发现几十通未接来电，且全都是娘家爸妈打来的。
难道……
布霓心一沉，立刻按下回拨键，紧接着没等多久电话就被接通了，接起电话的人正是爸爸。
「喂？你好──」
听见爸爸沉稳的声音，布霓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爸，我是布霓，家里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人在那里？」
「我？我吗？」
爸爸紧绷的声音莫名有股严厉的味道。可是，为什麽呢？布霓满心疑惑地回答道：「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正要开车回家。」
「什麽时候到家？」
「我不太确定，大约一两个钟头吧……」布霓微微蹙起眉头，「我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家里有什麽急事需要我吗？爸？」
「用简讯把你家的地址传给我，现在传。」
「为什麽？」
「你照做就对了──」布爸爸话说完，不等她反应就自己挂了电话。
布霓不敢置信的瞪着手机，久久回不了神。
柴序明看了她的侧脸一眼，好奇问：「什麽事啊？」
「我爸要我把家里的地址传给他。」
「他老人家要过来吗？」
「不晓得。」
「你可以主动打回去问清楚啊。」
「我想想看……」
布霓心神恍惚地随口敷衍，随即陷入沉默。柴序明至少回头看了她三遍，布霓好像完全没发现，只是低头不语，脸色看起来也很沉重。
「你在烦恼什麽？」
「没有──」
「明明就有。」
「我在想我爸爸……」布霓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她可以感觉到爸爸在生气，可是，他有什麽理由生她的气呢？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却不知该怎麽解释。如果她的感觉是对的，那麽就算解释也无济於事，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她只是忽然想不透自己怎麽会让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她怎麽会这麽傻呢？
很庆幸柴序明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选择体贴的不再缠着她继续往下问。回到家里，她催促小颖赶快洗澡赶快上床睡觉，然後将这三天换穿过的衣物通通丢进洗衣机里。接着清洗露营用具、整理垃圾分类、清理帐篷灰尘，一刻也不停止直到柴序明再也看不下去，拉住她的手要她暂停。
「你看起来很累，有些东西可以明天清洗吧？我也会帮忙，嗯？」
回程的路上，柴序明已经完全抛开和她呕气的念头。他看得出她正在为某事烦恼，他也不是想逼她什麽，但她如果再这麽神经兮兮的，他担心她今晚没办法好好休息，而她应该早就累坏了才对。
他一番好意，布霓却不领情。
「我想全部弄好再休息。」布霓一再摇头。她很怕时间不够用，她真的很想把事情做好。
「那不然你先去洗澡怎麽样？」柴序明换个方式提议，「等你洗完澡，想继续收拾我不会拦你，我们一起做。」
「……那好吧。」布霓终於软弱的答应。
有可能是她太紧张了也说不定。说不定好好洗个澡她就能放松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布霓抱着乾净的衣物走进浴室时，开始试着转往好的念头。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就在她结束沐浴，正在吹头发的时候，外头的门铃声响起了。她关掉吹风机，正好听见柴序明惊讶的声音传来。
「爸、妈？这麽晚了，你们怎麽会……」
「小霓呢？」爸爸开口打断他。
「她在洗澡。」
布霓拔掉吹风机的插头，深深叹了口气。
「听说你们离婚了，是真的吗？」妈妈开口问。
「……啊？」
「到底是不是真的──」爸爸厉声抬高音量。
「是有这回事，呃，不过……」
柴序明绝对招架不住，布霓放下吹风机赶到客厅去，爸爸妈妈仍然站在玄关，丝毫没有坐下来好好商量的意思。她走到柴序明身边，拉拉他的手，接着往前一步。
「你立刻去整理行李，马上跟我们回家。」
「爸──」
「我叫你去整理行李，听不懂吗？」
「这里是我的家。」
「你们都已经离婚了，这里那儿还有什麽家？」母亲一脸忧愁的看着她，彷佛一瞬间老好了几岁，「妈知道小颖是你的孩子，你待在这儿只是为了小颖打算，但我们也是你的父母，我们也得替你打算。你都不想想爸妈为了你有多难过吗？离婚的女儿还住在前夫家里洗衣服打扫煮饭，没名没份没个依靠，你怎麽不想想爸妈的感受？你怎麽能这样对待我们？」
妈妈这样说着，点点泪光就在眼眶里打转。
柴序明和布霓顿时感到不知所措，彼此无言对峙了一会儿，布霓终於垂下眼睑，顺从的答应：「我知道了，可以给我二十分钟吗？」
「什麽？」柴序明大惊失色的看着布霓。万万想不到她竟然答应，打算就这样离开。这麽快，这麽突然？小颖还在房间里睡觉呢！
但布霓似乎心意已定。也对，难怪她一回到家就疯狂的整顿行李，她早就猜到她爸妈会杀到家里来，也早就预想过会发生什麽事，她根本已经决定好了嘛！
布霓的父母得到她的承诺後，就连一秒钟也不想多待，直接转身离开他们的住处，到楼下的车子里去等。布霓拖着疲倦脚步回房间重新收拾行李，柴序明则是难以接受的跟在她身後，气急败坏。
「你就这样搬回去？」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置信，「那我呢？小颖呢？等他明天一觉醒来，我要怎麽跟他解释？」
「就说外公家有急事，需要妈妈回去一阵子吧！」布霓无奈说道：「现在只能先顺着爸妈的意思，再想法解释。」
她还不清楚爸妈怎麽会发现他们离婚的事，她得回去弄清楚来龙去脉，听听爸妈的想法，再来好好盘算对策。总之她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增加爸爸的烦恼。爸爸出院後，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她不是刚出社会二十初头的小女孩，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狠心和父母作对。「你要好好照顾小颖，拜托你。」
「那我呢？」
「我会想办法安抚我爸妈，然後……」布霓沉重地叹息：「到时候再说吧！」
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时，柴序明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环抱住她。
「不如我们再去结婚吧？」他垂下头，在她耳边低语。
「现在，事情已经不是这麽简单了……」布霓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他怀里待一会儿，鼻尖抵着他的胸膛，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我们要是偷偷摸摸登记结婚，我爸妈会更不谅解你的。」
「那我该怎麽办？」
「照顾好小颖，好好跟他解释，别让他害怕。」布霓仰起脸，望进他忧虑不安的黑眸，试着对他笑一笑。
「我也很害怕，我害怕的时候该怎麽办？」柴序明垮着脸。
「嗯……」布霓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拉下他的脖子，用一计绵长的深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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