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臂上扬，指尖随之指向高空中短暂滞留的球体；而後屈膝，挥击。
网球倏地横过艳阳下的丝丝光线，接着从对端男子的脸庞，相距甚微地高速划过；一阵微风不着痕迹地掀起，球体登时溅开男子适才不敌风压而下坠的汗珠。
汗水落地，网球几乎同时直压底线，并在弹起的瞬间，刷裂了地面的薄尘。
「Findematch.AvenirYu.6:2.（比赛结束，虞凯皓获胜，比数六比二。）」
语毕，场边的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转眼间又吵杂得糊成一片。虞凯皓迎向四周交杂仰慕及热情的目光，薄唇一启，带上贯有的露齿笑，周遭再度欢声四起。
这种画面、这种结果，他早已习惯；就连脸上那抹笑容，都成了伴随鼓舞声的反射动作。
在留法的日子里，因为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击垮网球校队里的大半成员，不少人以为他高中时期曾经加入网球社，甚至推测他受过专业训练，但事实上并没有。网球对他来讲顶多算是种舒压的运动，至於战绩优良的原因，只能说是天份了。
与对手握手致意後，虞凯皓持着球拍到一旁的休息区短暂憩歇，指尖稍加施力推移着球线的交点处；长久以来球压产生的刻痕，使得其中一条球线嵌入另一条内，显然需要更换球线。
此时一名金发少女紮着侧边的低马尾，身着鹅黄色的运动裙装，忐忑地吮着下唇，上前迈进的步伐更是相当踌躇。
没办法，毕竟是面对自己暗恋的对象，要放下身为女孩子的矜持也不是那麽容易。
「Avenir,est-cequec’estpossiblequenousavonsdîneraurestaurantcesoir?（凯皓，今晚方便一起到餐厅吃晚餐吗？）」她有些羞赧地飘移着视线，那开口邀请的模样彷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
只见虞凯皓抬眸笑了笑，「Excusez-moi,jenepeuxpas.Jesuisoccupé.（抱歉，我今晚有事了。）」
少女顿时僵在那，垂置腹前的双手有些焦急地交错把弄着手指，嘴角扯着牵强且艰涩的笑容，好似正试图缓解被拒绝的尴尬，却还是明显地不知所措。
果然还是太迟了啊……亏她还担心生日当天会约不到，才提早几天问的。
敏锐度相当高的虞凯皓，对於眼前金发少女的失措、甚至是爱慕，理所当然地有所察觉；为了不让少女下不了台，他大致地说明婉拒的原因，也表示下次有机会的话他愿意奉陪。大抵是因为虞凯皓的笑容十分真诚，着实纾解了不少尴尬，少女这才真正笑的出来。
他向来都是这麽好相处的，就连拒绝人都不失绅士气度。
只不过要说庆生的话，不可否认他心中早有特定的对象，而且今天的晚餐是真的没办法，因为回台湾的机票是买在下午。当时已经允诺妹妹虞思宁要回台湾庆生，这趟回国之所以重要，除了指导老师会同行以外，最重要的是台湾有他想见的对象。
想见亲人很合理、想见挚友纪佑伦也一点都不奇怪，那向榆雯呢？
严格说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很多时候就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可爱，不论是那种率真而不做作的个性、或是聪颖却不失积极的性格，穷尽字辞也难以形容那样的耀眼夺目。
当她对自己弯起如月似的笑眼，眸底漫上独有的细碎光泽；这种神圣恐怕是一旦触碰，便会犹如陷入银河的无垠一般，自拔不能。
他不是不清楚向榆雯对自己日渐滋长的情愫，可他甚至不满意现下的自己；姑且不论相隔两地，究竟该如何看待一段感情，他都不曾了解过自己的心思。
这样的他，并不完整；而向榆雯不该属於这样的缺瑕。
何况他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纵便两人真的交往了，说穿了也只是种束缚。原谅他始终无法正视向榆雯的感情，却还是难以克制地想讨她开心；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麽东西能让虞凯皓成瘾，那麽无庸置疑，就是向榆雯那波光流转的笑靥。
那是万中选一的……足以钻入他内心深处，触及万端的波澜。
所以纵使不择手段，他都不允许有人让她的笑容染上丝毫污浊，包含他自己。
只要能够从旁守护她，就算向榆雯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心情、就算这样的自己非常自私……就算，他们之间一辈子只停留在朋友关系，都在所不惜。
他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思及此，他不禁失笑。
从不晓得自己也有这般力不从心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