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比零！双方握手！」
「Jesse，两分钟就结束干嘛打？这是霸凌嘛！」同学们敲敲他的肩膀，大声笑起。
「我看Jesse应该有讨厌十四班的谁。」
「Jesse，下次别这样污辱对手。」
散场後，渐行而去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许许多多场外议论纷纷的女孩儿对场上骁勇善战的主将想献出爱意又碍於矜持，一夥人十几个挤在场边，场面实在壮观。
要知道，崇洋媚外是从民国初年就有的毛病，尤其这法国混血金发蓝眼，如果是高丽菜，起码也是玉山上采的，天菜来着。
最後无数毛巾与水杯被他忽视，板凳上那体型精练身材的手臂微微屈起，望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湖蓝色双眸倒映着的是夕阳余晖的光耀，或是更深更沉的回忆，始终无人知晓，只知道当他终於打算收拾东西回去时，眼底出现一双精巧可爱的鞋。
『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好了。』
『无论再怎麽逃避，都躲不过命运，我们，是兄妹。』
女孩默默地走至他旁边，递了条毛巾过来。杜绝熙挑起眉，有些惊住。
她是不会来看他打球的，严格说起来，他的任何事都习惯再也没有她的参与。
他没流汗，可还是接过毛巾，上头还有些她身上淡淡的花香，阖上眼，等待清风徐徐吹来。
场边零余的女孩细细碎碎的讨论，从中学时他便是风云人物，收过的情书背後的仰慕者估计能包两台游览车，可他大部分原封不动退回。甚至有地下赌盘下注他会接受什麽东西，直到连校花的金沙都沦落到校狗小黑腹里才罢休。夏宇瑾不算太有存在感的人，文组普通班，唯一广为人知的是她的初恋男友出柜。这样说起来，Jesse会不会只是同情？女孩们的玻璃心正在挣扎。
他傻傻地接过，嘴里只是淡淡一句：「谢谢。」
「哥，你要加油！」
这样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他打球。
在她离开後，杜绝熙微微笑起，迎着阳光，金橙色发丝，在风中飘扬着，嘴角扬起的弧度美丽的像雨过天晴的彩虹。
放学後，她边哼着歌边往前进，人来人往的街道错综复杂的动线，老榕树道的温柔，一切都彷佛回到从前，第一次到幼稚园时，她紧紧牵着他。
杜绝熙情不自禁往前靠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她以为这只是怀念，却感觉到异於从前的怦然心动。
她的温度，确确实实的传递过来。
杜绝熙垂下头，接着抿起一抹笑，「我牵你过马路，免得你摔到撞到。」
『哥，你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对吧。』
『没特别喜欢。』
『那就好，我待会要去剪头发了！我还以为你……』
『不许剪。』
※※※
「去了欧洲就忘了女儿了，忘恩负义。」她笑得格外灿烂。动漫迷们称之为腹黑，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指肚子是黑色的，但显然千秋万古来会这样解释的只有热衷《我们这一家》的夏宇瑾。
「没呀，这里工作忙。你大阿姨再婚了。」杜女士显然不想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下个月在普罗旺斯，机票寄过去了，你和Jesse一起来。另外还有一只是给你朋友的名额，你就自己决定要给谁吧，反正我就寄三张商务舱给你了。」
「杜女士，机票钱不是你出的吧？」
要知道，她的身高可是败於母亲的缩衣节食，从小营养不良，甭提太多。给小孩子吃素食，她就讨厌吃素，从前在学校偷偷换成荤食，发现後被家暴得更发育不良了。
这地区盛产酪农，按理她的身高应该突飞猛进，来个传奇一百七之类的，偏偏国小一百四，国中一四三，高中一四三点五，老天爷，这数字真的不能吃。
「机票什麽的，当然是大阿姨出的。」话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刚才还那麽霸气，三张商务舱！
夏宇瑾话锋一转，似乎是突然想到：「对了！二阿姨不见了！」
如果阿姨本人在现场，肯定五味杂陈，是说她消失了四、五天，两个小萝卜毫不担心，还相约晚上去吃麦当当，另外入住了绝美帅哥校医……
「喔！你二阿姨前些日子就来普罗旺斯了，反正她也没结婚，正好当个伴娘，法国男人多浪漫！Jesse说不定能认爸爸了。」
搞什麽，都不用通知的吗。
夏宇瑾汗颜，虽然阿姨肯定也明白，对他们两个说不说都无所谓。
虽然，在某些程度上而言，她与表哥和睦相处如同一对正常表兄妹，内心的疙瘩仍旧放不下，套句老话，剪不断理还乱。
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装作什麽事都没有，来化解尴尬。
可是她发现，只是让自己愈陷愈深……
『不要来找我，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好一点。』
夏宇瑾哼着歌，走过十字路口，远远地，她瞧见医生的车，苍蝇车灯，很显眼。
他停在路口，送了个女孩下车，女孩离去前作势要吻他，被任维推开，表情有些不对劲，佯装起的笑容，和平时不同。她记得医生向来五点才会离开学校，这才刚放学没多久，怎麽可能。
於是她走向前，敲敲车窗。车子的主人君显然脾气暴躁，摇下车窗同时头冒青筋，极其不悦，本想破口大骂，这才发现是熟面孔。
「医生！」
任维俊美的脸庞微微僵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应该是回家路上吧，转两个弯就到公寓了，他叹了口气，既然巧遇，也不能装死吧，於是指了副驾驶座，要她上车。
「医生？你今天有事要办吗，我记得你都五点下班的。」
因为他整个下午请假，出来找人玩。
这阵子，任维总感觉莫名疲惫。
夏宇瑾娇小的身子像幼稚园孩子，似乎不太适合安全带，留了一大截空隙，任维忍不住笑出声，如释重负，心情好了大半。
「没有，下午请假。」
「咦，和女朋友约会吗？」夏宇瑾歪了歪头，似乎是想起女子和任维的交情。「对了，医生应该还没结婚吧。」
「嗯，是还没。」巧妙地避开女朋友这个话题，那女人是他情妇之一。
「医生看起来人缘就很好呢。」她眯起眼：「我觉得医生应该不只一个女朋友。」估计三个，这数字是近期八点档里头又坏又帅的负心汉的固定结婚次数。
「是这样没错。」他坦然。
「啊？是真的？」没想到无心的玩笑话是真的。
「……」
「那大概有几个？」
他认真思考了会，数字似乎有点多，那样的小女孩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任维转了弯，开个根号好了。「五个。」
「五个！」夏宇瑾像看见外星人一样惊奇。
「……」连情妇都可以开根号的任维不能理解她闪闪发亮惊喜的眼神。
「医生为什麽不好好去爱一个人呢？」
他愣住。
没有想到会有人提这句话，感觉，离他好遥远。
任维承认自己荒淫无度的生活需要节制，可等年过三十後再来抉择也不迟。爱情是一言难尽的，情是很简单，可以喜欢她的个性、她的容貌；可爱不一样，真正的爱情，会刻苦铭心，真正地去爱，彷佛喝上瘾了海水，尽管苦涩，还是会一口一口用力饮下。
所以他放弃用心去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