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甚快,一路顺风,转眼已来到海洋中。他们围坐在一起用晚膳的时候,石耀光将水松寿未能同船的因由述说清楚。
石夫人因道:「虽然水表老爷未能成行,但静儿不用挂心,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有什麽需要即管开声,你就住在我俩的隔房,方便起居照料。」
水静答道:「多谢表姨、表姨丈费心,静儿但得两位体恤就同承欢膝下一样,望两位不要太过劳心才好。」
石夫人又道:「光儿、清儿,你们要好好关顾静儿,莫因游玩而丢下她独自一人寂寞。」
「甥儿同表弟游山玩水之余兼寻觅奇花异卉入药,不便带着堂妹同行,只好在余暇陪伴。」
「堂哥与表哥原本只打算领略山水之胜、增广见闻。现为了我的病劳神劳力,四处留心,我正不好意思,表姨母如再为我强要他们作陪,我心更为不安。其实我在船内随表姨母清谈也未尝是不可以解闷,但怕我寡言泛味,让表姨母觉得气闷呢。」
石夫人浅笑道:「静儿你这丫头,往日子我们两家相隔两地不能共聚相守,正好趁机现在好好地聚旧闲话家常。相较起你那两个堂表哥,我宁愿和善解人意的你作伴共处,又怎会嫌弃你呢!。」
「孩儿想起来了,早些日子,孩儿偶然翻开在家中的杂物箱,把木琴带到船上,正好让小表妹弹琴解闷作乐。吃完饭後,小表妹就随我去取琴吧。」
石夫人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静儿也可以勤加操练,不荒废琴技。」
在石耀光的搀扶下,水静来到他们的房中椅子上坐下,石耀光立即打开房角的箱子,把一茶色木琴取出。
他托高木琴递向水静时突然笑出声来。水静讶异问:「表哥,你为何发笑?」
石耀光把琴放好,笑道:「小表妹,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在木琴上刻字的事麽?」
水静闻言,思绪回到从前,在她九岁那年的一个仲夏午後。
在水府後花园内,个子小小时水静乖巧地坐在凉亭内,一双小手生疏地拨弄石桌上的木琴琴弦,为这清幽的花园带来一
阵叮叮铮铮的响声。
「又弹错了!好似不是这样按,怎样才可以发出泛音呢?」就在水静停下来思索同时,一个身穿蓝衣裤的小男孩倏地走了进来,一把将木琴拿起。
「表哥,快还我木琴。」
石耀光生气道:「这木琴是我的,你未得我同意擅自弹奏,我还未跟你算帐!」
水静睁大一双明亮有神的圆眸,讶道:「这琴怎会是你的?你不要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前日我爹让我学琴,买了一张茶色木琴给我放在水府跟姨母学琴,就是我现在手拿的这张。」
水静急办道:「不是呀!我想向叔母请教,所以在家中拿了这张琴来,适巧叔母有事外出,叫我在花园等她回来,我琴也是茶色的。」
石耀光叫道:「你说这琴是你,那我的琴呢?你不要说谎,说谎的小孩会甩大牙。」
「我不知道你的琴在哪儿,我没
有说谎,快把木琴还给我。」语罢伸手往石耀光怀中抢。但是石耀光生得比水静高,加上气力也比她大,在你争我夺之际,水静一不小心脸儿碰到木琴,痛得叫了一声,用手摀住嘴巴。石耀光眼明手快的往地上拾起一夥牙齿。
原来水静原本有点儿松动的臼齿经碰撞後脱掉在地上被石耀光拾起。石耀光拿着木琴和牙齿,胜利地道:「哪!你的牙齿掉了,证明你讲大话,我不跟你玩了,你吃些糖果,我娘话吃甜食可以止痛和流血,我要回家了。」
望着木琴,石耀光续道:「那时候我以为这琴是我,未查明清楚,就把琴从你身中夺去。回到家中,直到我爹见我取了琴回来并刻了字,才告诉我知原来他曾去水府拨弄那琴,怎料一时大力过度把琴弦弄断,於是拿去店铺修补。我这才知道枉了你,我爹因我已在琴上刻了字,不
能掉换回来,只好领着我赶往水府趁你未回家前向你还返那牙齿和道歉。」
水静应道:「是喔。那时候水叔母刚回来,见我呆立在凉亭中不见木琴,追问此事,正想去你家责问。後来见你道歉,见是误会一场,便让我收了你後来补好的琴,彼此换了琴用呢!但是那时间问你怎也不肯说刻了什麽字,究竟为何?」
石耀光尴尬一笑:「没什麽,小孩子气胡乱刻字,弄花了木琴不好意思换回来吧!」
水静听後好奇地把手伸向琴底摸索,几经猜度,终於从那凹凸不平的痕迹猜出字面来,她一字一字地道:「我偷了木琴,石耀光迫水静承认。喔!我酷!我醒!甩掉的大牙拿来证明是水静说谎。」语毕,水静扁扁嘴,嗔道:「石表哥,你好嚣张呀。」
「童年儿戏之事,小表妹大量莫怪。」
水静道:「这也难怪你误会,刚
巧我们的琴都是茶色,难以分辨,而且碰巧我换牙,臼齿松掉。」
「我们莫再为些微过往之事斤斤计较,这木琴被我丢在一旁很久,你试试有否走音吧。」
水静笑答:「好,那我就献丑弹奏一曲浪淘沙。」
於是两人遂在一片优美琴声中渡过了一个温馨的晚上。
石耀光护送水静回房,再回到原房,只见水监清正在将行囊打开,取出被褥来铺在床上。
水监清笑看石耀光道:「表弟终於欣赏完琴曲送堂妹回房後回来啦!倒是堂妹的琴艺进步不少,难怪表弟你流连忘返。」
石耀光也笑笑答:「此话甚是。除此外,我还与她浅谈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晚了离开,让表哥不能早些回房休息。」
「我和姨丈清谈,不差些时睡觉。适才姨丈告诉我风行甚顺,大概明早就会抵达海外第一大岭,到时候还请表弟相伴带路,
现在早些休歇吧。」
石耀光眼尖的见到水监清衣襟内掉出一物,好奇问:「表哥,你身上带了什麽?」
「是面宝镜。」水监清边答边摆好镜子放回襟内。「我见它不大太大,又有条绳子,便挂在身上。」
「就是今天下午你跟我所提及锦囊和镜子之事麽?」
「没错。」
「你信不信那道人之言,说我们是天上谪仙,又说我们会遇灾厄?」
「哪会有如此多仙人降生世上,道人化缘之说岂可当真!至於灾厄一事,我们这麽多年来还不是平平安安!」
「那表哥你又带着它们?」
「娘亲叮嘱如此,我岂可不从。况且些微小物,也不碍身。」
石耀光点点头又问:「假如你可以修道成仙,优游海外,你可愿意麽?」
水监清反问:「表弟,依你说呢?」
石耀光顿了一顿,才答:「长生不老,位列仙班不是不好
,但人非草木,岂可置亲情不顾?再说尘世繁华,如今我有志未酬,怎能一意清修!」
「表弟有何志愿?」
「高祖重农抑商,商人另立巿籍,不得乘车骑马,交纳加倍人口税,子孙不得任官。现今武帝虽取消子孙不得任官,准其通过考试谋取功名,但抑商政策仍然严苛。我久欲得便考取官职献策,务使农商活动得以平衡发展。」
水监清闻言称许道:「表弟立志於朝,我甚为佩服;我也认为考取功名,造福百姓才是有意义的事。且等海外归来,我俩表兄弟一同上京赴考,一尝宿愿。」
「如此甚好,天色已晚,表哥早些安歇。」道完晚安,石耀光便一头钻入被褥中安睡。
翌日天明,船行至东海第一大山雀绿岭,水监清早已起身着装齐整准备。当船泊,他们两人登岸,迎眼是一大片苍黛参天,青葱华木,由不得使
人感到心旷神怡。
「如此峻岭岂无奇花异草!我要仔细留意了。」水监清心中暗忖。
「表哥,你不是要移植花卉吗?为何不见你带花盆来?」
「那些花盆携带不便,我认准位置,回去再带来也不迟。」
正谈说间,石耀光突感耳鸣疼痛,忙掩耳叫道:「痛煞我也!吵煞我也!这是什麽来的?」他合拢起手掌往眼前一看,从手缝中见到一只黄头绿身,形细似蜂的小鸟,正轰轰的鸣叫着。
「这是雷蜂,因其鸣如雷,细小如蜂而得名。我在《博物志》上看过,他们聚居於深山之中,专食千叶藤,受外物冲击便会发出雷鸣声震晕对方。你刚才如不是手快地把牠捉住,恐怕已被牠震晕。看来这附近有罕见的千叶藤,我去找找采些回来。」水监清语罢便住四周寻觅。
石耀光摇了摇头,感觉好了些才道:「这麽小的家伙竟
然发出恁大般声音,我带回去让其他人开开眼界也好。」於是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纸筒,小心地对准筒口把雷蜂倒了进去,再合上纸口。然後便跟着水监清来到一杉树下。
「你不是找什麽千叶藤吗?这只是棵杉树,没什麽特别。」
水监清把手一指道:「你看杉树上的横枝是否缠绕着一条条满是密麻麻尖刺叶子的藤状植物?这就是我要找的千叶藤。它的尖刺叶子晒乾後冲茶喝,可以生津强肺,润喉开声,雷蜂叫声这麽响也不累,就是多得它,是不可多得的补丹田、益中气良药。」
「这般好药品,要多拿几条回去,每日当茶来喝也好。表哥,爬树是我强项,你就负责在下面接应着。」说完,石耀光便往杉树一抱,缓缓地沿着树干往上爬去。
水监清昂高头望着他小心翼翼地爬到桠枝处停下来,借着主干用力一扯,把一条
千叶藤扯开,往下抛下来,连忙伸手接过正着。
不一会儿,又接过两条,水监清听他道:「还有三条,我再多摘两条,剩下一条留着。这条横着叠在它上面是什麽?为什麽这麽滑的?哇!是蛇呀!」拔藤条拔得不亦乐乎的石耀光猛瞥见手找着变成一条灰褐色蛇身,吓得大叫甩手,灰褐色蛇顺势往下,朝水监清头顶方向滑落。
是蝮蛇!水监清见牠信口吐舌,露出一对又尖又利的牙齿,朝着自己嘶嘶作响,立即认出是条有毒的蛇,便转身而逃。只是他快,蛇行更快!转眼已是一丈之近。水监清情急下一不留神便被石头绊倒,镜子从衣襟滚出。他顾不得拾回镜子,抬起手背迎向那灰褐色蛇,心里暗暗准备被蛇咬後应该用什麽药材止毒。然而等了半响,没有动静。
「表哥,你没事吧?」从树上爬下来的石耀光赶过来把水监
清扶起问。
水监清望了望原路,只见蝮蛇伏在镜子前面一动也不动,像是死去,不禁奇怪道:「表弟,刚才毒蛇明明朝着我手背扑过来,为什麽会停在镜子前面?」
石耀光把镜子拾起交回表哥的手上,道:「我刚才从後赶来,正看见灰褐色蛇在经过镜子前面时被宝镜发出一阵强烈光华照射,然後倒在地上。刚才真的好险!我真是不该,受惊把蛇甩向你哪儿,若不是得到宝镜之助,将蛇击毙,恐怕表哥真会受伤,到时我更该打了。」
「如果你不是受惊赶快把蛇甩开,只怕早就中蛇毒。幸好今次大家都平安,看来这面宝镜颇不寻常。」水监清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镜子,那面镜子早已回复原来面貌,只是那层光泽似乎更盛。端详了半响,见没有别的异样,便放回衣襟内摆好。「趁天朗气清,我们继续向前进发。」
沿着
陟峭的山路,欣赏千峰叠翠、奇岩怪石的幽美,他们又拾到一些何着乌、黄精、山参、松实、甘草,他们索性以此为午膳,倒也不饿。一些野兔、松鼠、麋鹿时不时出现,牠们见人不惊,优游自在。两人走走停停,观看生机盎然的风景,但觉豁然开朗,只是未曾发现一些奇花异卉。走了大半日,不觉来到一瀑布面前,银花飞溅、水声如雷、清澈见底,旁边一石缝内生出数枝蓝色花朵,茎叶呈羽毛状的植物。石耀光首先指住道:「这株花卉生得甚为可爱,叫什麽名字呢?」
水监清循着他的手指往旁一看,喜道:「这好像传说中的蓝铃花,因它的花蕾似铃而得名。它跟三花草一样能解无名邪毒,兼且活血生肌、止痛去瘀,对堂妹之疾甚为有用。」
「既然如此,我们快回去拿花盆来采摘吧!」
他们沿路回去,水监清仔细
记下路线。回到船上,取过一细花盆,石康年道:「天色已是黄昏,我让船只停泊多一日,你们还是明早才上山吧!」水监清领命。
晚间,石耀光又把遇蛇经过告知众人。
石康年道:「原来那道人不是疯子,所送之物也有深意。可惜我在当时没有理会,赶了他走。我记得柏寿除了接过宝镜外,好像还取得一个锦囊,不知里面藏些什麽?」
「我把它放在行囊中,让我进房拿出来看看。」
未几,石康年从水监清手上接过金黄色锦囊,打开囊口往内一看,原来是两封红布,并用蜜蜡封住对叠的布口,布上隐约好似写了字,封面则写着:如遇危难,方可打开,自有解救,这几个字。石康年把锦囊交回水监清收好道:「看来还不到打开的时候,日後或有应验,甥儿何不随身带着?」
「好的。」
石耀光又把装着雷蜂的
纸筒拿出来,交到水静手上说:「这是我从山上捉到的小鸟叫雷蜂,现送给你玩玩。」
水静摇了摇纸筒,听到雷蜂发出如雷的叫声,有趣道:「这鸟儿好似好细小,但牠的叫声很大,如用并通鸟笼养牠未免太大吧。」
「待我明日造个细鸟笼给你。」石耀光又道。
一夜无话,各人用膳毕便各自安睡。
翌日,万里无云,水监清和石耀光一人拿着花盆,另一人拿着铁铲,朝山上进发。他们经过旧路线,行了半日,终於来到瀑布哪儿。在石耀光的协助下,水监清小心地把蓝铃花从根部连株拔起移往花盆中。这时,忽然刮起一阵腥风,石壁上跳出一只斑毛老虎,两人慌忙转身往原路逃走。老虎紧追其後约莫半里之遥,眼看就快追到,石耀光猛然醒起叫道:「表哥,你快取出宝镜照往老虎吧。」
水监清闻言忙一手抱着花
盆,另一手从怀中把宝镜取出,转身往迎面扑来的老虎一照,一道金光射向老虎的面上,把老虎制服。他不敢松懈,依旧把宝镜对准老虎。隔了半盏时辰,老虎吐血而亡,宝镜的金光才骤然转暗,变回一层淡淡的光泽。
石耀光不禁笑道:「这面宝镜真厉害,竟然有伏虎之能,以後深山探险也不用怕遇到猛兽袭击了。」
「好在表弟你把我提醒,要不然这盆花也毁了。」
石耀光壮着胆子把死老虎抬起来笑道:「表哥,让我将老虎抬回船去给众人看看,然後把老虎皮剥下来。」语罢,他们二人往原路下山。
海船又行了数日,终於将近离中土最近的扶桑国。石康年忙着清点货物和指挥船员搬货运到船板上。水静听着吵嚷声,好奇地问:「表哥,石表姨丈准备了什麽货物贩卖?」
石耀光看着道:「好似有布匹、茶叶、
瓷器、粉扑、珠钗、书籍等等。」
水静又问:「你们也会上去麽?」
石耀光望望水监清,水监清遂道:「这些外国我未曾到访过,我想上岸领略领略此地风貎。」
「我也会陪表哥上岸去,表妹你就在船上休息,等我们买些特产回来给你。」
「好啊。」水静温顺地答。
他们去後,水静又回房弹了一会儿琴,然後在水表姨母的陪伴下,到船板上闲谈。不久,就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水静讶道:「堂哥、表哥,你们为什麽这般快就回来?」
水监清笑看石耀光道:「扶桑国的风俗跟我国相仿,只有他们的国民无不是书生的装扮有些分别,原来他们仰慕我国文化,凡国民无论仕、农、工、商,均需上学,最少熟识《三字经》,并通过考试,赐予代表不同工种颜色的风冒头巾,方能工作;若不通过,只能成为游民,国
民无不引以为耻。我本想去他们的学堂看看他们所读的书籍,但表弟在街头几个摊档前买了些东西,说什麽要给表妹,叫我尽早回来。我想这个时候他们正上学,无谓打断他们的用功,便先回来再说。」
水静闻言转向石耀光问:「表哥买了些什麽?」
「这是此地特有的香檀木所造的檀香扇,会发出淡淡的清香;还有这种食物叫玉蜀黍,又名珍珠米,很好吃的,你快嚐嚐。」
石夫人看着儿子手中拿着淡黄色夥粒成条形的果实,垂涎道:「儿子,这个玉蜀黍也给我吃好吗?」
石耀光闻言一愣,道:「我只买了两条回来,打算给表哥和表妹嚐嚐新的,母亲以前曾经吃过,所以没预你份。」
石夫人嗔道:「儿子只记挂表哥跟表妹,就不用理会娘亲麽?难道娘亲吃过就不能再吃吗?」
「孩儿没这个意思。他们初来,
而且是客人嘛。」
水静解围道:「表姨母,反正只是嚐新的,我跟你分半吃吧。」
石夫人答道:「还是静儿乖巧。」
水监清猛然醒起道:「不如将我份让给姨母吃吧,我带了两箩批杷来,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变坏,我吃它也可以解口渴。」水监清不由分说把石耀光递过来的玉蜀黍往姨母手中一塞,然後起身往船舱里去。须臾,船板上摆出两箩黄澄澄、呈楕圆形、半只手掌大小的枇杷,水监清仍不放心,见船板上的船员都上了岸帮手卖货和买粮食,索性把枇杷倒出来铺在船板上逐一检查有没有腐烂。从船外远远望去黄金点点,煞是好看。一些途人都驻足观看,有好事者问道:「这是什麽来的?」
水监清并未理会,拿起一个枇杷剥开皮就吃。
好事者见状又笑道:「原来是可以吃的,几个钱一个?卖一个给我嚐嚐吧
。」
石耀光走过来代他说:「这是中国土产枇杷,一纹银一个。」
好事者给了一个银子,於是石耀光便拣了个黄得可爱、大大个枇杷递给他。好事者又学水监清一样剥开皮张嘴吃,只见汁液沾满了嘴,他不禁赞道:「好东西,香甜美味,你们再卖十几个让我进贡给大王吧。」
石耀光又挑了十来个大大的让他拿去。其他途人见状也跟石耀光买枇杷吃。转眼间卖了一箩有多,水监清便说:「不要全部卖完,留着给其他船员吃。」
石耀光点点头表示听到吩咐。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刚才好事者策马直奔这里而来,高声叫道:「不要散卖,剩下的全卖给我,我要献给大王。」
石耀光机灵地道:「表哥,反正船员回去後也可买来吃,何不全卖给这人赚一笔钱呢?」
水监清闻言答:「也好。」
於是两
人遂把剩下来的枇杷全数卖给他。
石康年回来後,知道此事,用星砰给他们磅了磅,共计得千几两银两,不禁叹道:「估不到清儿这些不甚花钱的食物会卖得这麽好价钱,怪不得人说远洋买卖走货,靠的是运气。」
水监清答:「全赖姨丈带甥儿出每见识,甥儿方能机缘碰巧赚钱。不知姨丈今早出去卖货生意如何?」
「这里遍植茶树、桑树,国内妇人家家户户都晓得养蚕采丝,所以我带来的布匹和茶叶都不甚得利,只有瓷器和书籍都畅销。不过,我把一半利钱买了他们的檀香木,待回国或别处碰碰运气。」
水监清又问:「卥柴国和人鱼国离这儿多远?我们下一站是否到此?」
石康年答:「距这儿还不甚远,只隔了一座岛屿、几个小山岭及两、三个国家,我们先往琉球国碰碰财运,然後才驶向那儿。琉球国景色
甚美,你们且耐心等候,到达那儿不妨前去观光。」
琉球国,一处盛产琉璃及水晶石的国家,街道上种植了青苍的松柏,那些屋宇的屋顶莫不是以琉璃瓦造成,太阳光一照射下,焕发出七彩幻化的光泽,使人目不暇给。那些国民妇女戴的是水晶石造的钗饰,男子则戴着镶有水晶石的冠冒及腰带,闪闪发光,十分醒目。
水监清对石耀光说:「如此景物,方讲得上富丽堂皇,别具特色。姨丈讲这里景色幽美,果然没错。」
石耀光答:「是啊,之前我虽随家父远洋到此,但却躲在船舱读书,我也是第一次上岸参观。为什麽有这麽多的人往同一方向而行?表哥你稍等,待我上去问问。」语罢即上前与一驻足老者交谈,然後走回来道:「原来今天是他们的情人节,未有婚嫁的男女莫不盛装往姻缘井许愿,并参加火舞大会庆祝
。表哥,反正有空,我们何不前去参观?」
他们随行人走向近郊一庙宇里,只见庙宇右侧门口一颗大榕树下有一个石砌的圆井,圆井上红色字写着姻缘井三个大字,旁边石壁上则密密麻麻写着井的典故。<
BR>原来姻缘井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话说距今二百多年前,本国有一大富翁的一个女儿与一名长工相恋,此事被大富翁发现,把长工辞退,并说除非长工赚得一千两银,否则无望聚得他的女儿。在一个月後,大富翁将女儿许与城内一地主之子。大富翁的女儿不愿嫁与他人,在这日佯装去庙上香,投井自杀殉情。大富翁甚悲,刚好长工在离去後随船队出海做生意,赚得数千两回来,闻讯赶往庙宇,哀伤下将大富翁女儿送他的定情信物,水晶吊饰的冒抛往井中陪葬。奇蹟就此发生,井中本来水深不见底,自冒抛下去後,怱然变乾,露出大富翁的女儿,长工赶快把她捞起,竟得生还。大富翁得知便收下长工一千两聘礼,把女儿嫁与他,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当地人遂把此事纪於壁上,并将石井命为姻缘井;又把该日定为情人
节,举行火舞大会,让未婚嫁的男女在庙外草地围着火把跳舞唱歌,据闻将装有水晶石饰物如冒子、钗饰投向井中许愿可以寻觅得良人,故当地未婚嫁之人莫不水晶石装身前往庙宇。他们有的走向草地上,加入围着大圈载歌载舞的人们,有的走向石井,诚心许愿并投下饰物。
水监清和石耀光只是在旁观看,感受着当中热闹的气氛。怱然,石耀光指向庙宇左边一地方道:「你看那儿,还有人在贩卖水晶饰物呢。我正想买两个回去给小表妹和娘亲,不如过去看看。」
他们走近看去,只见一个老者面前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水晶石及饰物,背靠着一支匾额,上书着:玄通天地奥妙,幻化七彩机遇。
石耀光笑道:「原来还替人算命的。」老者听到有人近前,微睁开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眸,淡淡地扫视他们一眼。
石耀光挑选两款
别致的粉红和鹅黄色水晶发簪,问道:「老百,这两个要几多钱?」
「五两银,两位客倌是外来人,不如算个命吧。」
石耀光心想老百可能生意不佳,反正算命这玩意儿无伤大雅,所花不过十两银两,便点点头把自己年生八字说出,把手伸向老者面前。
老者看完他的手掌又看看他的相貎,缓缓地开口道:「汝为家中独子,家道小康,不愁衣食,自幼聪敏,悟性过人,身具仙骨,命中虽小有磨难,但仍可化险为夷,再能抛却世缘,一意清修,多积善功,自能早日重登仙界。」
石耀光先是点点头,听得後来不可置信道:「仙骨、仙界!我又怎会有成仙的可能!」
老者遂道:「天机深不可测,若非有宿缘,安能了道成仙!就像你身旁这位兄弟也是仙根仙骨,心相宅心仁厚,如能挥断情丝,在难满後自可重返仙山。
」
水监清也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凡夫俗子,成仙谈何容易。老百莫要开我们玩笑!这是纹银二十两,你收起它好好做卖水晶石生意吧。」
老者见他们不相信,接过银两,找了一个紫色呈珊瑚形状的水晶石递给他们道:「客倌给予我的银两有多了,这个紫水晶石就给了你们吧!它有神奇的魔力。至於刚才我所算之事,日後自有分晓。」说完老者便闭目不言。
石耀光接过水晶石连同两个发簪,看了看水监清,示意着离去。
返回船上,石康年早已贩卖完货回来,见到他们二人道:「快要开船了,你们去了哪儿?」
「孩儿同表哥去观看他们的火舞大会,还买了发簪给娘亲和小表妹。」
石夫人接过鹅黄色水晶发簪往头上一插,欢喜道:「还是光儿有心,你爹也入了些货,但却是转售用。这些闪亮饰物我早就想要
一副,这个粉红色的给静儿跟她粉红色襦裙正好配衬。让我替她插上吧。」
水静谢过表姨母和表哥後,问:「火舞大会是什麽来的?」
石耀光答:「这是这里未婚嫁男女庆祝情人节的活动,他们围着火堆,在草地上跳舞唱歌。」
水静幽幽道:「好像很好玩呢!真想四处观光。」
水监清安慰道:「就快能看了。下一站就会去卥柴国和人鱼国,只要找齐所需两种灵药,就可以把你的眼伤治好。」
石耀光惭愧道:「若然我反应快些,乘歹徒不备拉开你,你就不会中毒受伤。」
水静柔声道:「这事又怎能怪表哥呢?要不是表哥刚好揭破歹徒胁持我,并告知官府,只怕我受伤更重,甚至丧命。你对我只有救命之恩,没什麽好自责。要怪就怪那歹徒心存恶念,行事狠毒!幸好最终缉捕归案。」
石康年道:「静儿说得
甚是。天已不早,我们快去用晚膳後再安歇。」
石耀光不再答话,望着水静平静的面容,心思回到两年前。
打小石耀光便和水监清感情甚好,水松寿未当师爷以前,与女儿水静寄住在胞弟水柏寿府中,靠着替人写信赚取微薄的生活费。石耀光常常往水府找表哥玩,有时候表哥去学医没空,他便和疏堂表妹一起玩,两小无猜,倒也相安。直到七、八岁,水松寿当上师爷,他也和表哥开始上学习课,这才较少与疏堂表妹见面,但是两人感情没变,依然一有时间便去找她玩。这日他因表妹就快及第,想探问她喜欢什麽好送她庆祝,於是在下课後往水静家里去。他照往常做法,迳自从後门走进去,还未到门口,便听到内里传出声音。
「我劝你不要妄动,乖乖听我命令随我走,不要吵到其他人,让其他人报官,否则你的小命
可不保。」
「你不要再为非作歹,放开我,要不然我爹会捉到你的。」
门往内打开,石耀光一个闪身往旁边草堆缩,只见一面目狰狞的褐衣男子用刀指住水静的颈项,一边走一边说:「哼!要不是你爹穷追不舍,我怎会走投无路!现在只好拿他女儿作胁,看他是否知机。你不要罗唆,闭嘴快紧跟着我行。」
水静怒瞪着褐衣男子,闭嘴不言。
看着水静被歹徒胁持着往外走,石耀光毫不犹豫,俏俏地尾随着他们来人烟稀疏的破庙与另一灰衣男子会合。褐衣男子道:「阿成,我捉到她了。」灰衣男子满意地点点头,笑淫淫地望着水静道:「估不到那死老野的女儿长得这麽美丽,只捉住她不享用怪可惜的。不如将她交给我,让我教她怎样服侍男人吧。」
水静闻言原本镇定的面色变得刷白,一双圆亮大眼惊惶地瞪着他
。
褐衣男子拦道:「先做完正事,解决了水松寿还不怕没时间慢慢享受!我叫你写的信你写好了没有?」
「还未写。」
「先写好信再送信去。」
「好。」
见水静暂时没危险,石耀光松了口气,因为没有把握可以同时制服两人使水静毫发未伤,便趁他们写信时回去找官差帮手。须臾,石耀光带着十几个官差往破庙去,他们从破窗往内看,只见褐衣男子坐在火堆取暖,水静被他用绳綑绑着放在近墙角的圆柱,另一个灰衣男子则不见踪影。几名官差在外面包围着,然後再有几名官差猛然冲入庙内,与褐衣歹徒斗在一起。石耀光正想趁机往水静走去,忽地,一个灰影从破庙後门闪入挡在他面前,撒了抺飞粉,他扭头躲开,顺着方向的水静却迎个正着,发出声娇呼,灰衣男子快速地拉起水静并用手爪拑制着她。
「退
後,不要过来,快叫官差放开我的兄弟。」
石耀光退後几步,紧张地直盯着灰衣男子,不政望向表妹,担心会看到她害怕的神情,影响自己救援。正待叫官差停手,却听到水静叫道:「不要理我,快把那歹徒捉住。」
灰衣男子怒道:「住嘴!毒瞎你双眼还不够,是不是想我在你花容月貎的脸上划上几刀才知味道!」
石耀光震怒问:「你说什麽?你对我表妹做出什麽事?」
灰衣男子笑道:「刚才我撒出毒粉,怎知被你躲开,恰巧飞落在她的双眼,我这毒粉乃用西域奇花毒液所制,普通药剂不能解治,可惜她的美貎,要不是你们多事,我也不会毁去她那明眸。如果你不想见她毁容甚是丢命,就听我的吩咐,放我和阿戊离开,在我们安全後,自然放还你表妹。」
石耀光着急地望向水静,只见她紧闭双眸,脸露痛苦
的表情,倒不见一丝惊慌,不禁心痛。这时,几名官差刚好将褐衣男子制服,押了过来,问:「现在怎麽办?是不是放了他,还是就地要求交换人质?」石耀光一下子没了主意,心正踌躇时,眼角忽然瞄到水表姨丈同林捕快躲在破门後打着手势,他暗喜,表面不动声色道:「你放了我表妹,同时我也放了你的同佯,我们互相交换人质。」
灰衣男子道:「你们人多势众,万一我在放了人质後,你们突然发难,那我两人怎能对敌你们?还是你们先放人,你们的人全待在庙内,待我们退至小路口,就放了她,反正她瞎了,我们带在路上逃命也不方便。」
石耀光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叫官差放了褐衣男子,就在灰衣男子的注意力集中到走近来的同伴,手爪离开水静颈项少许时,已经偷偷潜入来的林捕快从後门突围而出,快速地
扑向灰方男子。
「对方有内应,阿成小心。」褐衣男子见同伴被捕快扑倒,忙走近前想重新捉住水静作威胁,但被水松寿阻住,只得改拉为推,泄愤地把她推撞到墙角。
「静儿!」
「小表妹!」
水松寿跟石耀光同时叫道。
水松寿因忙着与褐衣男子周旋,不能松身。石耀光赶紧走到水静身旁察看。他一把抱起表妹,叫道:「表姨丈,表妹撞倒额头晕了。」
其余官差赶过来合力地把两歹徒擒住。水松寿这才赶过来看,道:「静儿,你怎样?快醒醒!」见女儿没有反应,又急道:「光儿,你快将静儿送去你姨丈家里,请他诊治。」
石耀光担忧地答:「好的。表姨丈,你问问他们拿解药,表妹被他们用毒药弄瞎了眼睛。」
「你们不用妄想了,我这毒没有解药,你等着你女儿变成瞎子过一世啦!哈哈!」
「
表哥,表哥,你在发呆吗?表姨丈他们在等着你呢!」
回过神来的石耀光听到水静叫唤声,这才醒觉自己发呆回想的时候,爹、娘和表哥等人正等着他,忙道:「累你们久候,我们用膳去。」
水监清问:「表弟,你在想些什麽这般入神?我叫了你几次你也没回应。」
「没什麽,有点累而已。」石耀光边答边暗想,「若不是自己只顾躲避,就不会累及表妹受伤,原本变瞎应该是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表妹的病。」
众人让石耀光用言语打发着,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