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眼，注意到那是从百叶窗窜入的早晨阳光。
在白色床上坐起身，低血压的头疼不意外地袭来，同时胃部也阵阵抽痛，他想来大概是近几日拼命熬夜的警讯吧。
双足穿入矮床边的室内拖鞋，走进浴室里，在乾湿分离的淋浴间里好好地从头到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强化玻璃上不断滑落莲蓬头的水花。
看着那些小小的晶莹水珠，他的头又疼了，睡醒时还记得几分的梦境已经遗忘差不多，唯独自己荒唐大哭的景象记忆最为深刻。
在没有手足的成长环境下，他很少有和人争吵的机会，连母亲还在世时都常笑道是不是在生产时忘记让夏碎带着坏脾气和任性出世了呢？
他并不是脾气特别好，只是觉得有更好的妥协就没必要起争执。
这点价值观则是他与搭档冰炎，两人在处事和思想上最大相迳庭的地方了，话虽如此，那个搭档的火爆脾气在入行後真的收敛不少了。
套上简单的衬衫长裤後，回望时钟，是该弄早餐的时候了。
他擦乾头发後，将毛巾成抛物线丢入篮子，走出寝室，来到吧台式的厨房准备开始动手。
二楼传来开门声，缓慢又沉重的脚步声逐渐下行。
「……你今天很早起喔？」
药师寺夏碎正帮厚片吐司抹上奶油，咖啡壶也滚滚地不断产出新鲜的美式咖啡。
「有事要去剧团那里。等一下我载褚去吃早餐，不用弄我的了。」
那小子上次丢给他看很多早午餐的店家，其中一间貌似就在剧团附近。
「好的，那你开车小心。」
哗啦，他在平底锅上先後放入奶油和金黄蛋液，用锅铲细心地煎着。
再熟练地撒下切碎的综合蘑菇、做成简易欧姆蛋。
「我出门罗，晚点公司见。」
送走十分钟搞定出门的自家搭档後，他许久未嚐的自制早餐也宣告完成。
冰炎出门前已将每日的早报放在餐桌上，他可以安静地赏受读报和用餐，难得的悠哉早晨连天空也显得特别明艳宽广。顺手按下遥控器，不远处的壁嵌式大萤幕立即出现画面，随意地按了数字，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今天首都的天气状况来选衣服罢了。
『早安新闻您好，最近演艺圈风风火火，亚里斯娱乐公司旗下的视觉系乐团E.A.R将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首场演唱会在国内主场馆将於10月份开始……』
药师寺夏碎舔舔手上的面包屑，嘴角露出微笑，心想难怪之前那三个友人会接连邀众开PARTY，原来是因为要没时间玩了啊，等着他们的是一场长期抗战呢。
接下来是几则民生讯息、政坛八卦，於是他只得换了台，整理完用餐桌面後才总算等到他要的气象新闻。
中午时分，药师寺夏碎穿着某潮牌黑色上衣、牛仔裤的俐落装扮出现在公司里，凉爽的空调让他稍微解除刚才在停车场的闷热感。
走进会议室後，来者已经备好了茶水等待他，双手交叠并面带微笑。
他回以笑容，将手上的提包放在隔壁座位，偌大的会议室里衬着外头晒不进的酷阳，洁白的麻布窗帘是很好的舒缓色调。
「天气看起来很热，是不是该约你到外面的咖啡厅比较好？」
漂亮的棕色眼睛看着药师寺夏碎，甜美的声音和她的个性一样不温不火。
「没关系……反正下午还要进录音室，提早到公司也还好。而且我本来也有想约你聊聊，只是让你先开口了，所以我可以当作你已经准备好要回答我任何问题了？」
他依旧是那样的温和表情，但她猜想他真实表情应该比较贴近他身上衣服的红色鬼面吧。
「……我确实有话要告诉你，不过有一半是我的猜想，更正确的答案恐怕还是要问上头三位。当初看到他时，我也并没有料到他是……那个，昨天亲眼看见时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原来金色眼睛真的存在。」
「庚，我想知道的是更加简单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笑意也更深沉。
明白眼前的青年不打算透露更多情绪外的事情，庚也苦笑，从她的拼布提包里取出两份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推到对方面前。
「答应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为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所以泄漏出去的话会让我有点困扰，即便是冰炎也请三缄其口喔。」
她悠悠的双眼盯着药师寺夏碎，收起了温柔，瞳孔颜色也逐渐转绿。
「有你这样保证，我也会绝对保密。我们今天只是纯粹地叙旧聊天，待结束聊天後，这些资料只会存在於灰烬中，不用担心。」
女性露出美丽笑容点点头，再眨啊眨，双眼又回复柔和的棕褐色。
「那麽，请先看上面这份文件。」
药师寺夏碎打开第一个纸袋，从里面取出一份用回纹针固定好的资料，映入他眼帘的第一页是诸多数据和某几个人的机密讯息。
「非常详细……在看过资料前，你猜到多少？」优雅地喝口桌上的花茶，庚单纯摇摇头。
药师寺夏碎又往後翻几页，随着数据和表格摆在眼前，他的表情就越加严肃。
「是距今五年前就开始，不……说不定要推到我当练习生开始。」
「雪野家是国内最古老的传统献舞一族，现任家主是你……和千冬岁的父亲，血缘关系的部分从资料上判断应该无庸置疑。如果当年没有那场车祸，你应该……」
庚连忙噤口，为自己的失言露出歉疚的表情。
而对方只是摆摆手，显示不在乎。
「那已经无所谓……只是照这样看，在事情开始前知道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三位……赛塔老师、安因先生……不，说不定连堤尔也知道几成，所以那时他才会────」
「夏碎，事情还没有证实，别帮假设下了定论。」庚皱着眉，伸手拍拍对方低垂的肩膀，犹豫半晌後才又开口，「……你先看第二份资料好了。」
将资料整理好後，他收进随身包里，并打开了第二份的文件。
他楞了半秒，才迟疑地看向笑盈盈的庚。
「……连这个都有，难怪冰炎这麽不喜欢到医院看病。」
详细到这种地步，还针对每个个案做了不同程度的科学调查。
对於眼前会令世人对医疗保密感到沮丧的资料，比起刚才的紧绷感，药师寺夏碎往後靠在椅垫上惬意阅读。
「是的，请务必帮我保密，不然我的朋友会很困扰的。」庚轻轻地将食指放在唇间，眼睛眯成温柔的弯月，又道，「虽说如此，机密资料还是无法取得详细，里面程度已经是极限。让你过目的用意，无非是想说明为何那三位会挑中我。」
「……找你，而非我或冰炎吗。」
「我的蛇眼、冰炎过去拥有的兽眼……拥有异眼的人在当今仍是少数，而且大部分在成长过程中就会消散了，仅会留下些许影响给能力者，所以真正的异眼者又更为稀少。」
他眯起眼，根据资料显示能力较强者甚至还需要定期追踪，而庚属於强度中等的永久性异眼，每半年也要回到指定医院做全身检查和异眼强度判定。
「说到这，能够变色的太阳眼镜真是太棒的发明了，冰炎也有不少吧。」
不然他的後援会成员应该早就排队去收惊了吧？
「……不，他因为私下服装配色很单纯，所以只有两副交替用。」
药师寺夏碎摇摇头，自家搭档出了名的黑白两色交替穿，衣橱色彩同样让人气馁。
「冰炎已逝的兽眼力量算是保留很强的，也因为如此他的眼睛有时会像熊熊大火那样鲜红呢，如果不考虑音乐发展，其实大部分的兽眼能力者都倾向军警类的工作。」
「啊啊，有时我们被歌迷包围他还是很有贡献的。」
例如用眼神杀出一条血路，让两人在赶通告被包围时有生存机会。
待庚注意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替药师寺夏碎手上的资料做总结，最後她以自己为例。
「放心……除了我的蛇眼外其他异眼都不会对社会评价造成影响的。」
「假的命理学家、诈骗集团、黑道份子……姑且不论法律或人身问题，虽然大半都是通缉犯，但蛇眼人才也是蛮多的呢。」
她没事地笑笑，然後用手指卷着自己发尾。
「异眼能力者本身就是活的双面刃，冰炎的兽眼顶多会被说是冷酷、有距离感，但千冬岁的不用说，眼睛不单是他的天赋、更是让他能跨足各界的武器。举例来说，每个宗教都有自己的神明存在，而他那受到神的宠爱、能掳获一切目光的紫金眼────你就当作他是天使下凡吧，只是神蹟的出现也是福祸参半。」
药师寺夏碎抬头，仅仅注视着她，一双紫眸静如止水。
於是她又轻启双唇，描绘更具体。
「受到上天眷顾究竟是福是祸？明日有许多选择，但他能造就的未来却只有一个。」
如预言般，下秒他的手机响起旋律。
#becontinued...